满文档案对研究清史具有重要意义。东北历来因多民族聚居融合而倍受关注，作为清朝肇兴之地，清代关于东北的满文档案十分丰富，值得善加利用。

　　目前，满文档案主要集中保存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约有200余万件。1949年，约70余万件明清档案被运往中国台湾，现分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和台北“中研院”。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及中国台湾的档案，大多属清代中央机构文书，关涉东北的档案数量可观。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除大量中央档案外，还藏有宁古塔、珲春等部分东北地方档案。

　　清代东北地方档案现大多分藏于东三省的几处机构，如辽宁省档案馆藏盛京内务府档、黑图档、三姓副都统衙门档等，大连市图书馆藏部分清代内阁大库散佚档，吉林省档案馆藏清中后期吉林将军衙门档等，黑龙江省档案馆藏黑龙江将军衙门档等。另据笔者调查，吉林扶余档案馆藏清代伯都讷地区档，吉林双辽档案馆藏有清末蒙地放垦档；黑龙江双城和穆棱档案馆均藏清中后期满汉档案。

　　经各地档案工作者的努力，大量档案得以整理出版，或可到馆查阅，但也有部分档案至今仍被限制查阅。此外，还有一定数量的满文档案资料分散于美、英、法、日、德、俄等国，如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有满文本《阿尔楚哈志书》，其中的部分资料现可通过网络查询使用。

　　国内学术界以王锺翰为代表，较早强调重视与利用满文档案。王先生的治学方法影响深远，尤其是近10年来，一批研究者充分挖掘满文档案的价值，在多个问题上取得成果，拓展了东北史的研究领域。本文以中国知网收录数据为基础，分析40多年来满文档案与东北史研究的关系与进展。

　　奠定基础阶段。据知网收录论文情况来看，自1981年至2003年的23年，有13篇期刊论文利用满文档案研究东北问题。这一时期掌握满语文并兼具史学知识的人才稀少，因此利用满文档案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但也不乏开创之作。

　　关嘉禄利用三姓副都统衙门档，探究了清代库页岛边民费雅喀人的编户入籍、纳贡赏乌林及进京纳妇等问题。王德厚先后讨论清政府对费雅喀人的管辖及顺治朝招抚黑龙江下游赫哲等人问题。两人的研究成果说明清政府在清初便对黑龙江、乌苏里江及库页岛等边疆地区及边民进行有效管辖治理，对东北边疆民族融合问题意义重大。此外，王佩环利用满文档案研究参务及康熙东巡盛京吉林问题。孟宪振阐释清代吉林至黑龙江的驿站情况。满文档案中的盛京内务府粮庄、入关前满族社会及五大连池火山等东北史具体问题也得以论及。

　　这20多年里，利用满文档案取得的东北史研究成果虽然较少，关注的具体问题也有限，但满文档案对东北史研究的重要性获得认可，奠定了后续研究的基础。

　　积蓄力量阶段。2004年至2013年10年间，利用满文档案取得的东北史成果，知网录有9篇。该时期高校开始注重满语文及史学知识兼具的研究型人才培养体系建设。中央民族大学的3名硕士，注重满文档案或翻译资料的挖掘利用，分别以东北参务、珲春八旗驻防及清初东北社会为题进行研究。

　　此阶段就期刊论文而言，有老问题的再探讨，如黑龙江八旗驻防、贡貂赏乌林制度，也有新问题的提出，如罗盛吉利用多种舆地图与档案进行对照探讨了黑龙江图。还有研究者利用满文档案及民间满文家谱，分别对东北鄂伦春户籍、卜魁其人及黑龙江苏完瓜尔佳氏家族史进行研究。

　　吉林师范大学服务国家特殊需求“满族语言文化”博士人才培养项目于2012年获批。刘小萌制定了重视满文档案利用与历史研究相结合的人才培养方针，为清史、满学培养人才，为后续研究积蓄了新生中坚力量。

　　涌现成果阶段。自2014年至2023年的10年里，利用满文档案的东北史研究成果有61篇。近10年来，满文档案与东北史研究结合得日益密切，研究成果的数量及问题拓展等方面均显著超过历史往期。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方面。

　　其一，档案资料陆续出版。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不仅提供到馆查询服务，从其前身机构算起，自1925年至2020年，出版物已达255种之多，极大地促进了史学研究的发展。藏于中国台湾地区的清代档案，也陆续公开或出版。近10年来，多篇研究成果得益于这些档案资料的公开出版，笔者在翻译2006年出版的《珲春副都统衙门档》时发现了吉林珲春南海巡查问题，这完全得益于满文档案的独特价值。此外，自2015年至2018年，辽宁省档案馆分朝影印出版了9部《黑图档》，为研究者提供了丰富史料，近10年的成果中至少有15项利用了该档案，具体问题如清朝对东珠的使用、清前中期盛京地区边门管理等。

　　其二，专家学者的耕耘。学术研究需要坚守与传承，刘小萌教授秉承王锺翰先生的治学方法，十分重视对满文档案的利用，他在吉林师范大学执教期间，培养的博士多人从事东北地方史的研究与教学工作，壮大了后续研究力量。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吴忠良，利用满文档案发表多篇东北史研究成果。东北师范大学庄声教授，利用满文档案关注东北农业及环境史等问题，深化了东北史的研究，他近几年培养的硕士研究生，大多利用《黑图档》来选题，研究地域多围绕清代盛京地区。辽宁省档案馆的何荣伟专注于馆藏满文档案的整理工作，近年发表的清代盛京内务府满文档案选译，丰富了东北研究的史料。

　　其三，新生力量的成长。利用满文档案从事东北史研究的新生力量以近年毕业的硕士、博士为主。博士学位论文选题主要有发遣东北的流人群体、珲春南海海疆、东北柳条边外驻防城、乌苏氏家族史、齐齐哈尔八旗驻防、清代珲春八旗驻防及旗人社会等。李小雪利用盛京内务府档及《黑图档》取得主要成果。硕士学位论文选题主要有鄂伦春协领公署满文档案文本、齐齐哈尔官仓等。多篇论文利用《黑图档》对清代盛京的土地人口、经济社会等问题进行研究。这既丰富和推动了东北史研究，也有助于新生研究人才的成长。

　　纵观40多年来满文档案与东北史的研究，成果持续涌现，力量逐步壮大，发展思路也日益清晰明朗。但还有些问题值得反思。就满文档案而言，一是部分档案缺失严重，二是部分档案有待整理开放。如吉林将军衙门档因清代吉林城被火而缺失严重。再如，珲春副都统衙门档，曾与东北其他地区档案一同被劫掠至俄国，归还时缺失严重，乾隆一朝60年中就缺了39年。此外，部分档案还有待加大整理开放力度。如辽宁省档案馆藏的三姓副都统衙门档，部分档案摘要与缩微胶片不对应，希望尽快整理并再次开放查询。还有个别地方档案馆，将清代历史档案束之高阁，使研究者无法查询利用。就利用满文档案的研究成果来看，研究领域和具体问题还有待进一步拓展。与此同时，要警惕“新清史”学家们以所谓重视满文档案文献为幌子，炮制其错误史观的做法。

　　（作者系吉林师范大学满学研究院、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