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东三子”是清嘉庆、道光、咸丰年间岭南颇有影响力的诗人群体。嘉庆十六年(1811),黄乔松选张维屏、黄培芳、谭敬昭诗刻为《粤东三子诗钞》,翁方纲作《粤东三子诗序》,自此,“粤东三子”名闻天下。“粤东三子”是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幼承家学,长而出仕,主张“根柢在学”,秉承温柔敦厚、中正和平之诗教。三子虽然以诗名,却不甘以诗人名,主张“当求先人于根本之地,而勿徒以文词为也”,敦行德教,具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内忧外患的形势、新旧思想的交锋、天朝大国的幻灭与“师夷长技”的眼光,从“粤东三子”身上,可以探寻中国近代士大夫自我转型的艰难心路历程。因此,探究“粤东三子”的人生历程、诗学宗尚、思想转型的轨迹,具有特殊的价值。
“粤东三子”是自觉的诗人群体
翁方纲认为,“粤东三子”的诗“各有所就”,三人诗歌内容、风格各有面目。“粤东三子”之间年岁相近、交游频密,诗学主张多有相近处,且彼此倾慕,彼此影响,并非是强被组合的诗人群体,而是自觉的诗人群体。
“粤东三子”之诗大体遵循岭南诗风之“正声”,提倡诗以言志,以学问为根基,从性情而抒发,诗风尚清真、自然,反对摹拟。既有继承,又有创新。特别是三人中年以后之诗,更趋醇熟,正如《粤东三子诗钞》编者黄玉阶所言:“三子诗自辟径涂,仍循轨辙,扶轮大雅复何间然?”“粤东三子”之地位,恰好就是在守正创新中树立起来的。
“粤东三子”之间交往频密,张维屏与黄培芳为“总角交”,诗酒唱和交往贯穿数十年;张维屏与谭敬昭“交三十年,每论文谈艺,相得甚欢”;谭敬昭为张维屏之才倾倒,两人互为知音,晨夕过从,相谈忘疲。黄培芳与谭敬昭唱和频密,互相欣赏,谭敬昭称赞黄培芳“文苑儒林自一家,泰泉孙子擅声华”。黄培芳惜别谭敬昭“天门日落郁烟雾,苦死留君君不住”。两人还曾作《寄居虫》联句诗,颇为精彩。三人共同交游唱和也非常多,如黄培芳有“诸生多爱诵予诗,更喜张谭得并时”之句。三人都生于岭南、长于岭南,正因为“正声千载足相师”,承继岭南“正声”,虽然诗学风格“差池别”,也不妨碍三人之间互为欣赏,成为当时岭南诗坛翘楚,影响深远。因此,不能以“各有所就”而忽视三子之间的内在相通之处,应看到三子在人生经历、人生选择、文学观念、诗歌风格、政治立场等方面亦有诸多共通之处。
研究社会思想转变的重要样本
“粤东三子”是岭南诗学转型期——嘉道年间的重要诗人群体,是清代岭南文化与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三人在诗歌创作、诗学思想、教育、文献等方面都是岭南诗坛的重要代表人物。张维屏是清代诗歌史研究的代表人物,黄培芳对岭南诗学的建构、发轫有重要贡献,谭敬昭的乐府诗创作、删诗以传的思想为岭南诗坛增添了多彩的一笔。此外,“粤东三子”多与京畿地区、江南地区诗人群体交流,展现了嘉道年间诗人从岭南走向全国,继承发扬岭南诗风的自觉努力。
广东是当时中国内忧外患矛盾最为集中的地方,必然对“粤东三子”的思想倾向、诗论主张产生深刻的影响。他们既有保守传统的一面,同时又颇具“经世致用”“睁眼看世界”之眼光。张维屏、黄培芳与宣南诗社成员龚自珍、林则徐等人交往密切,甚至亲身参与了禁烟、团练等近代重要政治事件。张维屏因晚年目睹抗英斗争而写就的《三元里》,被誉为“历代史诗中最光荣、最热烈、最悲壮之作”。
总之,“粤东三子”是清嘉道年间岭南重要诗人群体,大变局的时代对他们的人生历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在他们的心灵、诗歌中留下深深的印记。新与旧、天朝上国与内忧外患、传统士大夫的闲情逸致与革新求变的慷慨激昂、坚守传统与开放视野……在他们的诗歌中,涌动着200多年前的时代变革风潮,是研究清代嘉道年间社会思想、社会心态转变的重要样本。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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