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2023年6月，路透新闻研究院发布《2023数字新闻报告》，揭示了全球数字新闻消费的新趋势。

　　2023年，许多国家正经历生活成本危机，俄乌战争仍在持续，气候变化不稳定趋势明显。世界越来越需要提供准确信息、资金充足、公正的新闻业，但公众信任度降低、新闻参与度下降和不确定的商业环境等均给媒体带来挑战。在此背景下，路透新闻研究院于2023年6月发布《2023数字新闻报告》，揭示了数字新闻消费的新变化。报告采用网络问卷的形式，对六大洲46个国家的93000多名在线新闻消费者开展调查，这些市场覆盖了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有利于洞察全球数字新闻发展新趋势。

　　社交媒体平台的流量吸引力发生变化

　　报告发现，尽管公众仍担心社交媒体平台上的错误信息、算法推荐的潜在问题以及低质量的公共讨论，但大家还是十分依赖这些平台来获取信息。对媒体而言，不同社交媒体平台的流量吸引力发生变化。一方面，来自传统社交媒体平台的流量下降：虽然Facebook仍然是最常用的社交媒体平台之一，但由于其运营重点的转移，对新闻业的影响力正在下降；因为此前遭遇的一系列变故，Twitter之于新闻业的前景也不甚乐观。另一方面，通过TikTok、Instagram和YouTube等以视觉元素为主的社交媒体平台分发内容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这些平台更受年轻人欢迎。以TikTok为例，其发展势头迅猛，覆盖了全球新闻消费市场中44%的18—24岁青年群体以及20%的新闻受众。在亚太区、非洲和拉丁美洲的部分地区，人们使用TikTok获取新闻的比例最高。

　　数据显示，平台流量吸引力的变化明显受到年轻一代信息消费习惯的影响。成长于数字媒体环境的互联网原生代有着与其父辈和祖辈不同的新闻消费习惯、兴趣和价值观，相比于传统的新闻产品，他们更偏爱具有参与性和个性化的选择。比如，在涉及新闻话题时，使用TikTok、Instagram和Snapchat的年轻群体往往更关注网红或名人，而非记者，这与Facebook和Twitter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两家传统的社交媒体平台上，新闻媒体和记者的影响力相对而言更大。

　　不同社交媒体平台流量吸引力的变化也让媒体面临用户获取新闻的平台迁移问题。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新闻访问一直由Google和Meta（原Facebook）两大公司主导，在鼎盛时期，两家公司可以占到新闻网站在线流量的近一半。但是目前，平台流量的集中化趋势有所缓解，越来越多的平台参与到竞争中，服务于人们生活中的不同目的。然而在这些新平台的运作方式中，新闻却不那么重要。平台版图的变化相应地带来了媒体平台策略的调整，比如，越来越多的媒体选择入驻Instagram和TikTok等较新的平台。虽然这些新平台有助于媒体吸引年轻受众，但也往往需要它们提供更多定制化服务。目前来看，对媒体而言，这些新平台在流量或收入方面的回报并不丰厚。随着人工智能的进一步发展，媒体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专注于发掘平台的价值，即如何利用平台来吸引新用户，与用户构建更深层次的联系，同时促进其核心业务的发展。

　　全球付费订阅增长趋于平稳

　　近年来，面临商业困境和营收压力，许多传统媒体更加关注数字订阅和会员付费等常见的读者收入模式。但报告认为，由于生活成本的上升以及目前很大一部分公众对他们可以免费获取的新闻感到满意，付费订阅的增长趋势可能正趋于平稳。在20个较富裕的国家中，17%的人为在线新闻付费，这一数据与去年持平。在受调研的国家中，挪威（39%）的付费订阅率最高，日本（9%）和英国（9%）的最低。

　　报告发现，很大一部分新增订阅用户流向了少数几个头部的媒体品牌，进一步强化了“赢家通吃”的格局，这在数字媒体环境中并不鲜见。此外，在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国家，大多数新闻付费用户都订阅了不止一项服务，这可能得益于优惠活动的增加以及媒体采取的捆绑销售策略。

　　留存率是数字订阅的关键问题之一。生活成本上升、没有充足的时间使用订阅服务等成为过去一年人们取消数字订阅的常见原因。特别是许多家庭的开支紧缩让人们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在新闻媒体上的花销。数据显示，大约五分之一的新闻订阅者表示他们已经取消了至少一项订阅服务，另有约五分之一的新闻订阅者说他们已经协商了更便宜的价格。报告发现，留存率高的人很多都是更年长、对价格不太敏感的用户，而相当一部分对价格敏感的用户则会货比三家，定期评估订阅服务的价值。

　　此外，如何将更多人转化为订阅用户也是媒体面临的难题。在美国、德国和英国，大约一半的非订阅者表示，没有什么能说服他们为在线新闻付费，缺乏兴趣或很难感受到付费的价值仍是数字订阅增长的主要障碍。

　　音视频新闻消费持续增长

　　报告发现，各国的视频新闻消费一直在稳步增长之中，目前大多数视频内容通过YouTube和Facebook等第三方平台被访问和观看，而非新闻网站或新闻应用，这一趋势在年轻群体中尤为明显。

　　近年来，音频新闻消费一直持续增长。许多媒体致力于发展播客，因为其成本相对较低，有助于建立和维护忠实的用户群体，并吸引年轻受众。新闻播客很受年轻听众和教育水平较高的听众欢迎，35岁以下的年轻人比年长的人更愿意听新闻。数据显示，大约三分之一的人每月收听播客，其中，12%的人定期收听与新闻有关的节目。虽然在大多数国家中，新闻在播客中所占的比例相对较小，但美国、瑞典、澳大利亚三国的新闻播客消费市场发展迅速。研究发现，具有深度内容、解释性的新闻播客和长篇访谈节目是比较受欢迎的播客类型。

　　此外，一个值得注意的有趣现象是，尽管音视频新闻消费持续增长，但超过一半的受访网络用户表示，他们仍然更喜欢阅读新闻，而不是观看或收听新闻，因为文本在获取信息方面提供了更快的速度和更强的控制感。当然，在线新闻消费习惯也有着明显的国家和地区差异，比如在芬兰和英国等具有强大阅读传统的国家，约80%的人仍然更喜欢阅读在线新闻，但在印度、泰国、菲律宾等国，受访者则表示更喜欢视频而不是文本。当然在许多亚洲国家，人口往往更年轻，移动数据也相对更便宜，因此人们喜欢通过YouTube和TikTok等平台获取视频新闻。

　　媒体继续面临新闻信任危机、低参与度和新闻回避的挑战

　　过去一年，许多国家对新闻的总体信任度再次下降，许多媒体在新冠疫情高峰期取得的“信任收益”出现逆转。平均而言，样本中有四成的人表示他们大多数时候相信大部分新闻。在被调研的国家中，芬兰（69%）仍然是整体信任度最高的国家，而在经历了一年来围绕新闻自由和媒体独立性的激烈争论后，希腊(19%)的信任度滑到了最低水平。在许多北欧国家，公共服务媒体是最受信任的媒体之一，但其对年轻群体的触达率有所下降。

　　尽管人们希望互联网的发展能够扩大民主辩论，但报告发现，与之前相比，现在参与在线新闻的人越来越少。在大多数国家，纸媒和电视等传统媒体的新闻消费持续下降，在线新闻消费的增长也未能有效弥补这一“逆差”。数据显示，用户访问在线新闻的频率比过去低，对新闻的兴趣也在变小，现在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表示他们对新闻非常或极其感兴趣，低于2017年的63%。此外，在受调研的人群中，只有约五分之一的人是活跃的新闻参与者，而有约一半的人根本不参与新闻。

　　与此同时，在负面消息主导的新闻议程中，选择性新闻回避成为媒体面临的又一个严峻挑战。表示“经常或有时”刻意回避新闻的受访者比例接近历史最高水平，为36%，较2017年上升了7个百分点。刻意回避新闻的群体可分为两大类：一种是那些试图周期性避开所有新闻来源的人，大约一半的新闻回避者会避开所有新闻来源，即在新闻内容出现时，划过去不看或直接切换频道，这一群体包括许多年轻人和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另一种是那些试图在特定时间段或特定话题上减少新闻消费的人，比如有39%的受访者谈到他们会刻意回避有关俄乌战争的新闻。许多回避新闻的人希望记者可以采取不同的报道方式，比如相较于宏大故事和负面消息，他们更喜欢积极向上的故事和提供解决方法的新闻，而不是仅仅列出问题的新闻。

　　综上，一方面，全球新闻业图景变化迅速，多样的形式、渠道和内容不断涌现；另一方面，更多的选择并没有直接增加新闻业的价值, 许多新闻机构面临商业压力，和公众之间的关系也出现疏离。因此，在日益数字化、移动化和平台主导的媒介环境中，面对巨大变革和严峻挑战，媒体既要积极拥抱数字化的“新常态”，又要为公众提供更多值得信赖、与他们自身相关、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所处复杂环境的新闻和服务，以创新、灵活和对用户的不懈关注寻求成功的机遇。

　　（本文原文为“Digital News Report 2023”，编译自https://reutersinstitute.politics.ox.ac.uk/digital-news-report/2023。作者为路透新闻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尼克·纽曼等；编译者刘沫潇为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北京中外文化交流研究基地特聘研究员）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3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