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梅：屈原之死
2023-02-22
作者：秦晓梅
来源：中华屈原文化发展研究会
秦晓梅
秭归人，秭归县文联副主席，秭归县作家协会主席。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以散文为主，有作品见于《散文》、《美文》、《散文百家》、《长江文艺》、《芳草》、《少年文艺》、《朔方》等文学杂志，出版散文集《飞翔的姿势》、《我的梦树开满了花》、《味道与记忆》三部。
屈原之死
秦晓梅
他是最伟大的诗人，亘古未有的第一个中国诗人。他最绚烂的价值，在于创造了诗歌的时代，于是有了这些盛开在人类精神世界的奇葩——楚辞、汉赋、唐诗、宋词，他是开源人。
他因自信而难免孤傲，因清高而难免离群，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穿人间最美的服饰，与香草美人为伍，修炼着世间最完美的人格，不容有半点瑕疵。从政治理想到诗歌艺术，他孜孜以求，寄希望于君主实行他的美政主张，并将民间的粗俗俚歌升华成传之后世的艺术瑰宝。在最深的暗夜渴望最完美的人生。
他是一个特立独行、我行我素、才华盖世、潇洒飘逸的男人，拥有丰神俊朗的仪表、浪漫的心灵、高洁的品质、政治家的英明、思想家的深沉和哲学家的睿智。
他是战国乱世期横空出世的楚狂人，心地单纯，神经质，容易激动，一个执拗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梦想家，八百年家国，却没能托起那个理想中的楚国。
就是这样一个人，选择了一条令后世之人不解的死亡之路，于是，有了这样一些结论：绝望，无路可走，以死谏昏王，以身殉楚国。他的死，就是悲剧的诞生，他举身一跳，被定格成了悲壮、愁苦和愤怒的化身。
他死了，举身投进一江清波，决绝、安然。这种赴死的方式似乎有害他的伟大，后世人因此而耿耿于怀。司马迁说：“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汉人扬雄说：“或问屈原智乎？”苏轼说：“君子之道岂必全兮，全身远害亦或然兮。”渔父劝他：“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酾？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我也曾问：大家都在朝秦暮楚，摇唇鼓舌，以求仕进，你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对他的自绝于世，责备或理解，他再也不会给出半个字的答案。答案只能从他的诗歌中去追寻，任何政治的历史的附会，都无法超越诗歌中诗人本真的存在。
从《离骚》到《九章》，从《九歌》到《天问》，渐渐发现他其实死得其所，死而无憾，死亡，对他来说，是一条通向完美和快乐的道路。
骨子里，他努力做拯救楚国的政治家，命运却成就他成为中国第一诗人，这是屈原的天命。他找到了最好的表达自己的方式，痛快淋漓地倾诉了自己全部的爱和恨，所有的思和想。他在楚国的江河上漂流，开始了一场前无古人的长长的吟唱，千古之绝唱。想说的都已说完，还有什么遗憾呢？在《怀沙》中他写下了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句话：“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他的离开清醒而从容！
生存和死亡的哲学命题，屈原心中早有答案。一篇《天问》，足以证明他是思想辽阔之人，他的死亡，绝非普通意义的自寻短见。在他的作品中有一个众神世界，他相信在死亡的另一面，有一个可以安放灵魂的乐园。他曾在《离骚》中反复提到效法彭咸：“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随水而逝，已在他的心里生根。当人间不足以留恋，何不抛弃肉体，追随先贤到那个美好的世界里去呢？
我相信他是破茧而出，奔一个新的理想去了。人间所有的挫折，不过是逼他走上神途的修炼，所有的诗歌，不过是他留在人间的一个茧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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