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虚拟现实技术以其独特的沉浸式体验，逐渐渗透到艺术领域，一个全新的艺术存在方式——虚拟现实艺术已愈加清晰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与强调功能性的工程类虚拟仿真应用不同，虚拟现实艺术更加注重人机自然流畅的交互，身临其境的沉浸体验以及放飞想象的创作自由，也自然对虚拟现实技术提出了更高标准的参数要求和更宽泛的功能需求，彰显了艺术对技术迭代的强大推动力。探究虚拟现实艺术对技术的积极影响，必须深化对虚拟现实艺术推动技术更新、构建应用方向、增强人文关怀的认知，以期为未来的技术创新和数字文化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和方向。

　　激发虚拟现实技术更新迭代

　　在经历了近二十年的蛰伏期之后，伴随着个人移动终端技术的成熟，虚拟现实技术终于突破了关键技术瓶颈，开始迎来资本的追逐与热捧，也快速形成了适应大众的消费级产品。

　　随着虚拟现实技术不断走向大众，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获得了操控这种新兴媒介的权利。这些活跃的艺术创作者们在赞叹虚拟现实技术所带来的强大表现力的同时迅速对接创作灵感，试图挖掘出独属于虚拟现实的艺术表达。艺术的想象无疑是自由而充满活力的，于是，在虚拟现实技术依然略显青涩的时候，便迎来了艺术对其挑剔的审视。这种艺术对于新技术或新媒介的审视并加以改造的行为恰恰是艺术与现实世界对话的方式，是艺术影响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动反映。事实上，虚拟现实技术发展至今，本就是一个极为典型的艺术助推技术迭代的范例。我们只需将目光聚焦在虚拟现实技术本身，便可以充分意识到虚拟现实艺术对技术升级带来的巨大动能。例如，构成虚拟现实技术体系核心之一的计算机图形技术（Computer Graphics，以下简称CG），便是一个在艺术助推下日臻完善的科学技术。近半个世纪以来，伴随着电影工业的突飞猛进，计算机图形技术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高度。在CG技术的保障下，电影艺术可以自由地放飞想象，因为今天的图形技术使得观众仅凭肉眼已无法分辨出实景拍摄与CG合成的区别。CG技术对于真实再现的精益求精，正是在艺术效果要求鞭策下的结果。

　　由此视角来观照虚拟现实艺术与技术的关系是完全可行的。虚拟现实艺术虽然未必如迈克尔·海姆所言是“最高层次的艺术”，但可以明确的是“虚拟实在的本质最终的确不在技术而在艺术”。虚拟现实技术也只有纳入艺术范畴并走向更高层次的、更为丰富细腻的情感表达与交流的时候，才会充分暴露出现阶段的技术短板，从而产生进一步对技术更新迭代的动力。

　　引导虚拟现实应用构建方向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虚拟现实技术作为一个高投入的前沿科技仅在有限的领域内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其匹配的行业基本被限制在军用模拟、航空航天、重工业培训等高投入、高风险及高消耗的领域。这些虚拟现实应用的构建目的极为明确，就是将虚拟仿真和现实再现作为主要功能。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此类虚拟现实应用属于较为单纯的模仿现实，而且拒绝脱离现实的创作。但即便如此，艺术也从未缺席。主要是因为：

　　首先，虚拟仿真情境的构建并不是现实情境的完全照搬，是一个对现实时空情境的取舍和再梳理归纳的建设过程。这就需要借助艺术设计的眼光去剔除影响主体注意力或判断力的干扰项，同时强化虚拟仿真情境的应用目的。这个建设过程就如同电影艺术中的场景设计，即要求情境的构建要符合整体的真实合理性。

　　其次，主体化身在虚拟时空中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都需要数字化重建，这也就必然涉及材质、肌理、色彩、声效、动力学、环境渲染等感知元素的数字化处理。这些也均属于艺术考察的范围。

　　最后，虚拟现实情境毕竟不同于现实世界，其本质是人机交互界面的高级形式，这就必然要求结合构建目的对用户体验展开深入研究。特别是涉及复杂信息的人机交互时，还需要艺术设计的可视化用户交互界面来实现虚拟现实情境内部的增强信息表达。因此，部分虚拟现实应用的构建虽然不是以艺术审美为目的的，但其构建的过程却一定有艺术的深度介入。

　　当前，虚拟现实技术已走出了神秘的实验室，正快速在各个民用领域落地生根。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这种新兴媒介强大的造物力量，并不再满足于仅仅用虚拟现实技术去做功能性的虚拟仿真和单纯的现实再现，而将更多的精力和关注的重点放在了虚拟现实本体意义的创造上，并以超越现实世界的视野来审视虚拟现实的本质，于是以虚拟现实创新为核心目标的内容产业开始迅速崛起。在这样的业态背景下，在当前的虚拟现实领域内，艺术的重要性愈加凸显。

　　艺术是有目的的创造，这与虚拟现实情境的生产相一致。虚拟现实的构建是有着鲜明目的指向的人为过程，是在明确应用功能或目标的前提下的建造，是一系列虚拟现实技术经过缜密组合后的结果。因此，构建何种虚拟现实情境便成为一个所有创作者需首要面对的重要问题，而艺术的思维和创作方式则很好地应对了这个问题。特别是汇集造物智慧与创新灵感的虚拟现实艺术，正以其独到的造物经验引导着各个领域的虚拟现实情境的构建方向。

　　驱动技术回归人文关怀

　　今天，人类社会整体经历着从信息化时代向智能化时代的转型，信息化技术促进着各个产业发生深刻变革。虚拟现实技术在艺术领域中的应用日益广泛，为艺术创作与展示提供了全新的可能。然而，技术的进步不应仅局限于形式与功能的拓展，更应关注其如何更好地服务于人类的精神需求，即如何回归人文关怀。虚拟现实艺术在这一方面起到了重要的驱动作用。首先，虚拟现实艺术通过技术手段实现了对现实世界的超越和重构，为观众提供了全新的审美体验和精神寄托，用更加沉浸式的体验，使观众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艺术作品所传达的情感与思想。这种深度的参与感让观众不再仅是艺术的被动接受者，而是借助技术成为艺术的参与者与创造者，为人们提供了极具人文关怀的情感融入。通过这种方式，虚拟现实艺术拉近了技术与观众的距离，使艺术化的技术具有了更多的情感色彩，文化内涵也更加贴近人心。

　　其次，作为以为人创造新世界为核心的虚拟现实艺术，更是将对人的全方位尊重放在了所有生成过程的第一步。因为，虚拟现实的世界只为人存在，是人类的独享世界，除人以化身的形式介入之外，其他万物均是以人的目的作为存在的标准和意义，人是虚拟现实世界中信息交互的唯一目标主体。艺术与设计以往所有对人的研究成果，无论侧重点在生理、心理还是文化背景，都在虚拟现实艺术的呈现中得到了最为集中的显现与升华。

　　最后，虚拟现实的底层是代码，是由0和1构成的各种规则，是以严谨的计算机语言形成的逻辑构架。如果仅从底层技术构成的层面上观察虚拟现实，那么该技术体系的构建无疑是拒绝感性的。而虚拟现实艺术中的一切都是可直观感知的，将人机之间的交互推向了符合人生理接受的极致。这种极致不仅体现在信息互换的方式上，同时也将艺术作用于主体精神层面的内容加以强化。虽然，虚拟现实艺术的底层技术构架是复杂严谨的程序，创作生产的过程也始终伴随着冷静的逻辑，但驱动这些复杂语法并赋予其鲜活意义的却只能是艺术追求的人文关怀。因此，虚拟现实艺术充分体现了“技与艺”的和谐统一，实现了以人为本的纯粹。

　　概言之，虚拟现实艺术通过一系列的艺术实践迅速穿透了构成当前虚拟现实技术体系的多个技术的边界，表现出了对技术极强的适应性及整合能力。在可预见的未来，虚拟现实艺术仍将长期处在发展变化中，并在不断与虚拟现实技术的碰撞、融合中共同成长，进而促进人类在虚拟现实世界中愈发的自由、自主。这种动态发展的实际情况，注定对虚拟现实艺术研究必须采取阶段性观察的方式并实时迭代其定义及内涵。不过，可以明确的是，诞生在今天的虚拟现实艺术不仅可以为虚拟现实技术的良性发展保驾护航，而且也必将引领虚拟现实产业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