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瑰宝，传统戏曲应充分肯定自身文化价值，积极履行新时代的文化使命，重新焕发生命力、感召力和新时代风采。

　　传统戏曲赓续“旧戏”文脉

　　“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自信。”传统戏曲不仅言说文化自信，更深刻参与到文化自信的建构之中。它能够被美誉为“中国艺术”的名片之一，归因于其融“唱念做打”于一体的艺术特色，及其积淀深厚的文化根脉。随着文化强国建设等时代课题的提出，传统戏曲的文脉传承，又相应增加了创造性转化的维度，更加突出了坚持守正以筑牢文化自信根基的重要性。在言说、建构并坚定文化自信的进程中，传统戏曲从守正出发，致力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始终坚持传承“中国戏”的信念，呈现出回归“旧戏”底色、赓续“旧戏”文脉的发展趋势。

　　“旧戏”返本，在戏曲传承中重视对老剧目的保护。每一首古曲的收藏、每一套戏服的管理、每一种传统曲目的演出都是戏曲文化传承征途上一场旷日持久的接力赛。一方面，通过形式多样的戏曲节的举办、大量戏曲非遗保护项目的成立以及戏曲文献与演出数据库的建设，传统戏曲的保护和传承体系日趋完善，正以蓬勃发展的守“旧”姿态书写着坚定文化自信的底气。另一方面，面对舞台技艺几近化境而文学性却相对萎缩的窘境，旨在有意识地弘扬传统之“戏”，让戏曲回归传统戏曲编演传统的呼声日渐高涨。一些经典的、成熟的老戏，在传承中大动大改甚至颠覆原本情节的现象日趋少见。从“戏”出发，突出并用好非奇不传、戏中戏等具有强实践性的传统“戏”法，被视为文学助力演绎一出好戏的关键。

　　审美回旧，在戏曲传承中强调回归“旧”戏审美的原汁原味。戏曲舞台通过程式化、虚拟化、写意化的表达，将传统戏曲最鲜明的艺术特征与美学价值展示给大众。不论“划船”“推窗”“上马”等的写意表达，还是一桌二椅、“宁穿破，莫穿错”“布景在演员身上”等舞台规则，都闪耀着独属于传统戏曲的美学光芒。文化自信介入戏曲传承的进程，很大程度上加速了传统戏曲“戏曲化”思潮的复兴。突出是“戏”而非其他艺术，强调是此“戏”而非彼“戏”，构成传统戏曲因自身艺术特色而言说文化自信的底色。一则，戏曲演员以表演为载体，在身段唱腔、武戏技巧、形象塑造等的活态传承中，为观众感受戏味、欣赏戏美，继而关注戏、传播戏，重视戏功的精益求精。二则，各类剧种竞相深耕“独门绝技”，力求在百戏竞演的文艺舞台上绽放出独特风姿。昆曲、粤剧、湘剧、秦腔等能各美其美，即得益于各自鲜明的声腔特色在戏曲“万花筒”中能够被精准识别并放大。三则，“地气”重拾，在戏曲传承中坚持和践行人民性。戏曲艺术源自民间，长于写市井人情，因接地气而拥有最广泛的群众基础，在民众的审美认知、道德建构和文化养成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事实证明，坚守人民立场永远是检验艺术生命力的试金石。在文化自信的引领下，相较于追求宏大叙事，传统戏曲的复排与编演更偏向关注普通人、身边事，从走心动人的“小切口”题材拉近与群众的距离，将书写世俗题材与渲染人文精神相结合，把服务人民的精神转化为生动的形象、温情的时刻和崇高的情怀，从而担当起寻根铸魂的时代使命。

　　概言之，文化自信不仅为传统戏曲提供了融入现代文明建设洪流的时代文化背景，也构成传统戏曲现代转换的一个研究路径，回答了传统戏曲何以自信、何以在守正的前提下积极进行创造性转化的文化传承问题。

　　传统戏曲续写“新演”篇章

　　“连续不是停滞、更不是僵化，而是以创新为支撑的历史进步过程。”作为一个铭刻时代记忆的文化样本，传统戏曲浓缩了“彼时”的社会百相、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念，但随着时空因素的转换与时代思潮的淘沥，其叙、演范式及其审美、题材等又必将“移风易俗”、与时俱进，最终实现其借古鉴今、以旧写新的“此时”价值。在当下，传统戏曲正迎来新的发展契机，亟待突破自身僵化、固化甚至危机化的发展瓶颈。将“新演”作为方法论应用到传统戏曲创新发展的艺术实践中，不失为一个重要途径。所谓“新演”，即指在文化自信的引领下，尊重传统以传承经典，同时借新媒介、新语境、新时代之东风，从创、改、编的艺术实践中不断探索求新求变的路径，以激发传统戏曲的活力，于新时代谱写发展新篇章。

　　“新演”之一是为传统戏曲注入当代元素，让其重焕活力——活起来。搭乘数字化技术高速发展的快车，全民进入了无“数”不在的数字媒介时代，无论其知识背景、审美诉求，还是文化期待，皆迥异于传统媒介时代。这就要求作品被搬上现代舞台，必须具有现实意识，关注传统与当下生活及其审美的联系。一个显目的表现是，跨界创作成为传统戏曲破解发展困境的创新路径，为其开辟出跨媒介的、融合的、多元化的发展空间。现代化灯光与服装设计的融入、无场次切换、沉浸式演绎、多线叙事交织展现等演出形态不断推陈出新，成为数字技术重塑传统戏曲“装扮”“砌末”的大势所趋。此外，戏曲元素与其他艺术形式相互融合所带来的耳目一新的体验，亦成为传统戏曲收获年轻观众的“流量密码”。“新演”之二是为传统戏曲注入新鲜血液，助力培育文化新人——热起来。新时代以来，传统戏曲作品“出圈”的步伐在加快。戏曲文化在“云端”复活，依托移动终端和大数据的加持，迎来新的传播和发展机遇。越来越多的优秀作品和演员在更广阔的舞台得到了展示和关注。受益于“直播+”演出形式的常态化，戏曲受众群体也在不断更新与壮大。在年轻观众所熟悉的B站、抖音、小红书等直播平台，“留得下”的“戏迷”数量在日益增长。随着文化复兴进程的全面推进，传统戏曲在历史题材与现实情境的结合中，迎来了“旧题材写新境界”的诠释高潮，还涌现出一些反映时代变迁、描绘山乡巨变等谱写新生活的剧目。在延续传统戏曲艺术生命力的同时，这类“新”戏也站在当代立场，收获了描绘社会新变化、映射审美新变动的现实意义，并彰显出回应时代精神的美育价值。综合来看，作为创新路径的“新演”，清晰地勾勒出传统戏曲现代转换的轨迹：从体现传统文人趣味转向渗透现代审美张力，从脱离现实的孤芳自赏转向融入市场的争艳绽放，从依赖传统小剧场转向发掘“云端”大舞台，从推崇高台教化转向追求“以文化人，以美育人”，体现出文化自信引领下传统戏曲创作、演出与批评的新变。

　　概言之，作为筑牢文化自信坚实基础的载体之一，传统戏曲应进一步理解、融化、接续传统的“精气神”，以生生不息的态势、欣欣向荣的气象彰显出新的时代精神。这是传统戏曲在新时代创新性发展的核心课题之一，思索的是传统戏曲如何与文化自信的文化语境同步，以及如何超越时空之囿对话新时代的发展问题。

　　传统戏曲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彰显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之一，具有古为今用的现实意义；传统戏曲充沛的创新勇气，使其能够接轨时代，持续点亮新气象的发展之灯。文化自信引领下的传统戏曲，正以积极回应时代精神与文化生活变化的新风貌，呼唤着一种兼具戏曲底色和时代气象的发展新方向：既要实现传承戏曲经典现实意义的好戏连台，也要构建现代文明建设精神层面的“好戏连台”。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