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社会治理步入新的发展阶段，实现社区与社会组织、社会工作者的“三社联动”和“多元共治”成为基层治理的基本机制和主要理念。为夯实国家治理根基，2021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意见》指出，“要完善社会力量参与基层社会治理激励政策，创新社区与社会组织、社会工作者、社区志愿者、社会慈善资源的联动机制”。这意味着基层治理社会力量的参与机制由“三社联动”发展为“五社联动”。

　　伴随着基层治理现代化的日益推进，“五社联动”机制难以适应基层治理现代化的快速发展要求。首先，“五社联动”机制虽蕴含丰富的协同治理底蕴，但未能吸纳所有社会力量参与治理，因而还有完善空间。复杂交织的现代治理过程要求政府、社会、市场和个人同时在场，但“五社联动”只做到了政府、社会和个人在场，未实现市场在场，未发挥市场的作用。其次，“五社联动”虽为多元主体协商共治提供了平台，但实际上并未能充分调动参与主体，特别是社区居民的主动性。实际上，靠什么联起来和动起来，有待实践的探索和检验。最后，“五社联动”虽做到了治理资源的整合，但这只让“五社联动”有了“输血来源”，并未赋予其“自我造血”的能力。要让“五社联动”能长期持续下去，则需要有动力源泉。

　　社会企业加入“五社联动”解续航难题

　　如何让“五社联动”拥有可持续的动力来源？江西省萍乡市安源区的做法值得借鉴。该区依托现有的社会组织和已建成的乡镇社会工作服务站，在强化党建引领的前提下，赋予社会组织和驻站社会工作者在“五社联动”实践中较大的自主权，让他们有机会探索和尝试创新。通过实践，该区社会组织和驻站社工发现“五社联动”机制缺乏持续的动力来源。具体而言，该机制依赖社区慈善公益资源为补充，而社区慈善公益资源是有限的，时有时无、时多时少，难以做到连续的动力供应。为解决这个问题，社会组织带头率先注册认定社会企业，先后创办安源红活水源工贸有限公司、安源红社区超市和安源红物业有限公司，聘请专职人员从事公司的运营，将企业经营收益的一部分用于人员工资支出，一部分用于慈善公益事业，以弥补慈善公益事业资金不足。同时，社会组织和社工们还鼓励和支持社区居民和志愿者注册开办社区食堂、小作坊等社区社会企业，并引导和组织社区居民和志愿者参与社区社会企业的运营管理，将企业经营的收益贴补社区食堂的运营和用于“五社联动”的开支及对社区居民的关爱与帮扶，解决社区食堂和社区慈善公益事业缺资金的难题。

　　在社会组织和社工们的推动、倡导和呼吁下，安源区委区政府通过深入的调研、考察和严格论证，先后出台相关政策支持发展社会企业，并整合国有资产资源，由安诚城市投资有限公司牵头出资，与安源区社会组织发展中心合作，组建党建引领、国资控股的区级社会企业，即活水源服务公司。该公司分设公益性板块子公司和实体性板块子公司。前者主要负责安源红义购之家、银发工坊、社区食堂、福利工厂、积分兑换站等民生公益性事业的运作，后者重点开展区域品牌、数据资产开发、文旅景点、产品代运营、教育培训等产业发展的运营，双方各自发挥优势，加速推进安源红品牌建设。区级社会企业的成立，不仅助推安源区慈善公益事业发展上了一个新台阶，更为安源区创新探索社会治理模式，联合社会多方力量构建和谐共生、包容共享的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提供持续动力，实现安源区基层社会治理由“输血”向自我“造血”的转变。安源区通过引入社会企业参与社会治理的实践，把社会问题的解决与企业家精神有机融合起来，走出了一条“五社联动+社会企业”助力基层治理现代化的创新之路。通过安源区的个案，可以作如下总结。

　　首先，社会企业的加入将市场主体纳入基层治理体系中，做到了市场在场，破解了“五社联动”市场缺位的难题，实现了政府、社会、市场和个人均同时在场的共治新格局。

　　其次，社会企业的加入有效发挥了社区居民的主体性。通过社会企业的运营管理，把社区居民有序组织起来，将企业经营所得用于居民自己，激发了居民的参与动力，社区居民不再是旁观者而成为切实的参与者，真正实现了居民的“自我服务、自我管理、自我监督和自我发展”。此外，其他主体也被吸引加入社会企业的运营管理和服务中，这解决了“五社联动”目标不明和联动疲软的困境，给基层治理注入了新活力。

　　最后，社会企业的加入让“五社联动”有了稳定持续的收益来源，解决了其长期依赖公益慈善资源的窘困，让“五社联动”能长期续航，为基层治理带来了持续动力，形成“以社区为平台、以社会组织为载体、以社会工作者为支撑、以社区志愿者为辅助、以社区公益慈善资源为补充、以社会企业为动力”的“六社联动”基层治理新格局。

　　促推“五社联动”迈向“六社联动”

　　加快“五社联动”向“六社联动”的转变，可以从以下四方面考虑。

　　一要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的领导作用和社区的平台功能。只有坚持党的领导，才能充分发挥党组织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保障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机制的高效运行。“六社联动”始终要以党建引领为原则，把党组织的政治功能与服务功能统一起来，确保党的领导贯穿于“六社联动”全过程，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和党员干部的作用，切实解决人民群众之急需。同时，还需要加强社区建设，完善配套设施，健全社区功能，充分发挥社区的平台作用。

　　二要健全县（区）、乡镇（街）、村（社区）三级社会工作服务体系，加强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建设与管理。“六社联动”需要社会工作服务由县区延伸覆盖到乡镇街与村社层面，否则其根基就不牢固。这需要基层政府加大社会工作服务的购买力度，完善三级社会工作服务体系，并考虑将其纳入政府绩效考核。同时，发挥三级社会工作服务体系的专业优势，使其在“六社联动”中发挥重要作用。另外，基层政府需要加大对本土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的培养力度，采取各种措施吸引和留住高端社会工作专业人才进入三级社会工作服务体系，建设发展本土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改善他们的薪酬待遇，提升其晋升空间。

　　三要加强社会组织和志愿者的培育和建设。缺乏社会组织和志愿者的有力参与和支持，“六社联动”也会因缺失专业组织载体和辅助力量而无法正常运转。因而也需要重视社会组织和志愿者的培育和建设，做到每个县区有自己的社会组织，每个村或社区都要有自己的村社组织和志愿者队伍。

　　四要在政策上解决社会企业的注册、认证、运营和税收等问题。社会企业在解决社会问题方面确有独到之处，但对大部分地方社会来说，它只是一个新鲜事物。这需要从中央到地方在政策上打通社会企业的注册、认证、运营和税收优惠等通道，为社会企业的正常运作提供坚实的制度保障，从而使社会企业能够发挥积极作用。或者在相关政策的支持下，直接将一些企业引导转型为社会企业，参与到基层社会治理中，就不需要社会组织单独去注册运营社会企业，可以大大节约社会成本，提升治理效能。

　　（作者系江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