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主要是基于不同研究领域和知识体系对知识进行的系统划分，既可以指一定科学领域的总称，如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等，也可以指一个具体学科，如自然科学中的物理学、化学，社会科学中的历史学、法学等。学科划分依据共同的知识基础和研究范式，同时也受人为因素、时代特征和社会因素等影响。对学科的细致划分可以促进科学研究和知识积累，但也会产生学科壁垒，因此研究创新经常需要学科交叉融合。进入21世纪以来，面对人类发展、科技进步和知识体系完善等需求，学科交叉融合的研究态势进一步凸显，成为推动研究创新的重要路径。

　　学科划分的一体两面

　　进行学科划分对深化研究、细化知识生产非常必要且具有重要意义。一般而言，人们会根据不同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目的以及不同的知识生产逻辑进行学科划分。针对具体研究，学科划分可以在学科边界内明确研究目标和研究问题，学者在基本一致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指导下开展研究。正因如此，学科划分也为学者提供了学习和交流平台，属于同一学科的研究者会形成一个学术共同体和实践共同体，研究人员在学科内部相互学习、交流、借鉴，共享学科资源，不断深化研究。

　　然而，学科划分同时也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一方面，学科壁垒和学科封闭会影响研究的整体性和关联性，有时阻碍研究创新。纵观整个社会科学研究，人为建构和割裂有时会影响学科之间的互动和沟通，也会导致认识和思维的局限。然而，社会问题往往相互关联，经常需要整体性思维和关联性思维，把一个整体性社会问题分解到不同学科经常会使整体性问题转化成各个学科单独面对的问题，很容易陷入局部视角和单向思维，对揭示其规律和本质增加了难度。同时，长期局限于一个学科内也会导致研究过程中的路径依赖和惯性思维，不利于形成完整、系统的认识，从而阻碍社会科学整体的发展。

　　另一方面，学科划分有时无法解决复杂问题。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其研究和发展都需要应对各类问题，而不同时代、不同时期，人类需要面对的问题差异巨大，这就要求学科划分和科学研究与时俱进。当前，人类面临的问题日益复杂，对于复杂问题的研究和解决经常需要跨学科甚至多个学科共同完成，单一学科已经无法应对。

　　学科交叉融合的重要意义

　　基于学科划分对于学术研究不同维度的影响，学科交叉融合成为当前促进学术创新的重要路径。

　　首先，学科交叉融合是学术研究和创新的重要源泉。不同学科通常具有自己的学科边界，而学科交叉融合有助于打破学科壁垒，突破学科边界，而在不同学科之间进行跨学科借鉴和跨学科融合，在交叉点上经常会产生新的研究视角和方向，孕育新的学科增长点。同时，跨学科借鉴和跨学科交叉融合往往会对原来单一学科回答不了的问题或解释不了的困惑提供新的研究路径、研究视角或研究方法，从而找到新的解释和答案。据统计，在近100年的300多项诺贝尔自然科学奖中，有将近一半的研究是跨学科交叉研究的成果。

　　其次，学科交叉融合在科技大发展的背景下成为研究创新的时代趋势和时代特征，为更好地应对时代性问题提供了智力保障。例如，人工智能涉及计算机科学、逻辑学、生物学、心理学等不同领域和众多学科，其发展本身就是学科交叉的结果。深化对人工智能的研究和治理自然需要涉及多个学科，单一学科的知识、方法、工具很难应对。再如，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信息生产和传播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个体加入信息生产和传播过程中，语言的作用更加凸显。因此，话语和叙事日渐成为学术界的一个研究焦点。对国际关系中的叙事和战略叙事研究远远超出了传统的叙事学和语言学范畴，还涉及政治学、社会学、美学、心理学等不同学科。这些新的研究内容也为国际关系、国际政治研究开启了新的研究创新空间。而在科技方面，一些前瞻性、战略性基础研究领域更是需要多学科深度交叉融合，脑科学、类脑研究、纳米前沿、材料前沿、合成生物学、干细胞等前沿领域的发展更是凸显了不同学科交叉融合的时代特征。

　　学术创新的实现路径

　　学科交叉融合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推动创新研究。一是不同学科借鉴彼此的核心概念。每个学科都有一些核心概念，而概念又是思考的起点和新理论产生的出发点。因此，借鉴其他学科的概念是进行交叉创新的一个重要抓手，从概念进而衍生出新的理论逻辑，产生新的理论。例如，20世纪80年代末，在质疑当时国际关系新现实主义和新自由主义主流理论的过程中，美国学者尼古拉斯·奥努弗借鉴语言学和语言哲学中的“言语行为”概念，发展出了国际关系建构主义理论，对后来的国际关系理论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二是不同学科实现理论的交叉融合。不同学科在其发展过程中会产生诸多核心理论，不同学科间的理论融合对深化理论研究和创新发挥着重要作用。例如，近年来中国日益重视中国叙事和国际传播能力的提升，而深化该领域的理论研究不仅可以使相关理论体系更加完善，也可以为相关实践提供更多有益指导。国际传播过程既涉及语言学、叙事学的理论，也涉及传播学的理论，更离不开国际政治、国际关系的基本理论背景。因此，将以上学科的理论进行融合创新就成为中国不断提高叙事力和传播力的基础。

　　三是催生新领域新学科，推动知识生产不断向前。不同时代会催生新领域新学科，为应对新问题提供理论指引。例如，在国际政治研究领域，国际政治与经济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的交叉融合分别催生了国际政治经济学、国际政治心理学和国际政治语言学。与此类似，国际关系学术界从历史学、法学等角度进行的研究也日益增多，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研究国际问题不仅增加了研究中的纵深感，同时也有助于以史为鉴，从历史规律来思考当前国际问题的真谛。国际关系与国际法研究的结合则可以更好地促进人们对国际规则和规范的理解。这些新领域使国际政治原有的研究视域不断拓宽，加深了研究者对国际政治本身的认识和理解，更重要的是使国际政治领域的研究和知识生产更加贴近国际政治的事实本身，对一些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进行开创性探索。

　　综上，学科交叉融合能够更好地促进学术思想的交融，综合不同学科的思维传统和研究方法，能够更加全面、系统地推动各领域的研究，同时催生新领域、新学科，产生新成果、新知识，未来将继续成为研究创新的重要路径和手段。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实践、理论创新与国际传播研究”（23ZDA126）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外交学院副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