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让“诗意的栖居”不再遥远

2024-07-1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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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李娟同名散文集改编的网络剧《我的阿勒泰》播出后引发强烈的社会反响。很多观众认为,这是一部温暖、治愈,让人想逃离都市的作品。作为一部“迷你剧”能取得现象级的好评,不仅是因其精美的取景和深刻的台词,更是因为它抓住了人们的心,让人们用爱和乐观去抚慰焦躁和不安,用智慧去回应奋进路上的精神困境。

  真善美:永恒向往的栖居地

  《我的阿勒泰》的热播让观众再一次惊羡于新疆的美丽风景,也使阿勒泰成为热门旅游目的地。和谐的色彩,每一帧都是风光大片。彩虹布拉克、夏牧场美得让人窒息;天空、草地、牛羊,爱情、人与人的淳朴,激发了无数观众的审美以及对田园牧歌生活的向往。据统计,5月以来,阿勒泰地区订房量猛增,接待游客同比增长80%,成为当下都市人疗愈心灵的理想之地。该剧也成为“影视+文旅”的一次成功探索。

  除了令人向往的美景,剧中还体现出人与人之间的纯真与友善。李文秀回到“彩虹布拉克”帮家里“收账”,揭开了阿勒泰哈萨克牧民真实的内部关系。他们有自己的社交规则与人情世故。村长任别克是位慈祥、智慧的老者,能够洞察一切,他的工作都在悄然推进,如无声地化解张凤侠与苏力坦之间的矛盾,让苏力坦自愿上交私藏的猎枪等。看似蛮横少言的苏力坦,因为大儿子的欠账,直接给了张凤侠一匹骆驼抵账。在去往夏牧场的途中,蒙古族朋友朝戈一家对途经的苏力坦与张凤侠一行热情接待。他们身着盛装,在沿路山上和朋友们吃肉喝茶,走时给予他们诚挚的祝福。在夏牧场的舞会上,每个人都盛装打扮。白天是“老人”们议事、“叼羊”赛马等传统活动;晚上则是年轻人的歌舞主场。张凤侠去买羊,跟牧民讲了半天的价,还是没有成交。由于太晚,牧民朋友留她过夜,宰了那只羊款待张凤侠。张凤侠也很难用现代商业的思维去理解这样的行为。有句俗语,哈萨克族的家产有一半都是给朋友的。他们放羊并不只是为了赚钱,而是一种生活方式。这些小事无不展现出哈萨克牧民的纯真友善。在剧中生死攸关的惊心瞬间,也是哈萨克朋友挺身而出。

  观众对于《我的阿勒泰》的向往,其本质折射出的是人类对于真善美的永恒追求。海德格尔提出“诗意的栖居”,他认为人类应该以一种诗意的方式存在于世界之中,即超越了日常生活的功利性层面,而进入到一种充满意义、美感和精神性的境界。曾经的“诗与远方”也感人无数。因为在人民内心深处,始终幻想着像诗人一样生活,去发现和感受世界的美好,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去追求精神的超越。这是一种积极主动的人生态度,也是一种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我的阿勒泰》向观众展示了一种这样的状态,这并非遥不可及。剧中人物可以不断追求纯真朴实的精神生活,现实中的每个人也可以不断地实现自己“诗意的栖居”,哪怕通过一件件小事。 

  身处现代:物质与精神协同发展

  在古尔邦节会场旁,张凤侠失望地看着与虫草贩子交易的高晓亮说道: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不关乎民族、性别或是地域,而是个人对于精神和物质追求截然不同的态度。

  在外人看来,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似乎无需面对精神与物质的冲突。其实不然,无论是选择在牧区生活,还是选择在城市生活,同样需要面对发展带来的权衡和抉择。苏力坦面对快速发展的社会是无奈的。他想挽留,留住他的枪、留住儿媳妇和孙子、留住自己的羊和马,让儿子继承他的放牧事业。而时代的变化让他猝不及防。在剧中,他没有学会骑摩托车,也没有留住他那个时代的所有传统。张凤侠的房东斯马胡力丢下了农村的房子,搬到城市居住。他们属于牧民里的“先进”分子,但依然不能完全适应城市生活。他们没有在物质生活上面对巨大压力,几乎所有牧民,无论老少,都没有为钱或物质生活发过愁。因此,他们的物质世界是充足的。但是,内地人不同。奶奶虽然偶尔糊涂,但下意识地知道存私房钱傍身。虽然张凤侠似乎没有对钱有过多的追求,但一直做着生意,时常打着算盘。李文秀有自己的生活压力,一开始她就想依靠打工养活自己,想去北京,追求她的写作梦。

  作家是剧中反复讨论的群体。剧中对写作的价值作了幽默的对比。在杂志社工作的王编辑将从业多年发表的所有版面,按废纸处理卖了5块钱——和一块手工制作的哈萨克黑药皂一样的收购价。这对每个以写作为生的人而言,都是必须面对的现实与考验。马克思说过:“作者当然必须挣钱才能生活写作,但是他决不应该为了挣钱而生活写作……作者绝不把自己的作品看作手段。作品就是目的本身。”如果把“作品”理解为精神需求,生活理解为物质基础,两者存在着辩证统一的关系,任何一方的失衡都将导致人民生活的不幸,降低人们对于幸福生活的追求与体验。

  刘作家曾借用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话去挽留一位极具天赋的女性作者,最终以失败告终。这位女性选择照顾家庭和孩子而放弃写作。李文秀是幸运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当上作家,写出好的文章,有一份工作能够支付她的基本生活。而来自广东的高晓亮,并不满足于平淡的生活。他一次次在对物质的追求中迷失了自己。高晓亮在县城里出售木耳,知道张凤侠在当地市场的口碑。靠他的努力和张凤侠的口碑,他们足以在这里生活。但当他得知虫草的收购价后,显然觉得收售木耳赚钱太慢,于是选择铤而走险,不惜破坏牧场植被,与广大牧民作对。与他相同的,还有打劫他的捡石团伙、假虫草贩子等人,他们都在追求物质的道路上,迷失了本心,甚至突破了道德的底线和法律的红线。

  不惧未来:去爱、去生活

  从李文秀最初在笔记本上记录创作方法,到她对于这段经历的总结“去爱、去生活、去受伤”贯穿整部剧集。剧中人物的每次重大转变都伴随着受伤与成长。苏力坦因为孙女的受伤放弃了固执的想法,让两个孩子跟着他们的妈妈生活。张凤侠刚准备从前夫的离世中走出来,又被高晓亮伤了心。踏雪是巴太最好的朋友,为了确保李文秀的安全,巴太亲手射杀了踏雪。但踏雪始终是巴太的挚爱,他因太过伤心而选择离开阿勒泰、离开新疆。李文秀因巴太的离开而伤心不已。她去城里找到了巴太的马场,希望当面道歉,但也未能见到巴太。

  如果一定要受伤,为什么我们还要去爱?张凤侠在电话里告诉李文秀:那仁夏牧场这么好,为什么牧民们待一段时间就转场别处,就是为了离开让它有充足的时间恢复丰茂。在剧集的最后,巴太和李文秀在春节的烟花现场再次相见。转眼间,两人都已经成长。我们不应惧怕受伤而放弃“去爱”,因为“去爱、去生活、去受伤”是我们成长路上的必修课。剧中的高晓亮也尝试过“去爱”,从在天台上跟李文秀的“一起努力”到跟张凤侠的“谈恋爱”。只是他在追逐金钱的过程中逐渐迷失了本心、迷失了自己。如果将金钱当成爱和生活的目的,人就会被其异化。事实上,不能把高晓亮的异化做简单的归因。他只是希望通过快速赚钱来证明自己。而现实常常事与愿违。上天曾眷顾过高晓亮,但他都没有珍惜。他不懂李文秀的好,也不懂张凤侠的好。每次欺骗她们都得到了反噬。

  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说过:“幸运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也许,巴太、李文秀的自信与豁达得益于从小宽松自足的成长环境,而高晓亮的异化与迷失则是为其童年的过往经历影响和塑造。身处当下,我们无法选择过往。唯有勇敢,去爱,去生活,哪怕过程中会有受伤与迷茫,这也是前行的代价,更是成长的代价。对于个人如此,对社会、国家亦是如此。

  《我的阿勒泰》不是一部都市言情剧或乡村爱情剧,而是不同民族在经济社会高速发展背景下的真切生活记录。剧中的奶奶来自沈阳、张凤侠来自江苏、文秀出生在新疆,还有哈萨克族、蒙古族、达斡尔族的人物。这些人物之间有爱、友善的故事,见证了中华各族人民的真情与温暖。只有各民族团结友爱,相互帮助,才能有效推进各民族携手共进的现代化。《我的阿勒泰》没有因为“迷你”,而失去感人、温暖人心的力量,它用朴实的情感展现了各族人民的现实生活与回应了当下人民的精神困境,用一种新的方式书写时代的“宏大叙事”。

  (作者系喀什大学美术学院高级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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