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重视问题，强调无论是研究还是实践都要以问题为导向呢？因为问题决定我们认识和实践的目的。我们的认识和实践不是为认识而认识、为实践而实践，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解决任何问题的认识和实践有什么意义呢？

　　问题就是矛盾。以问题为导向，本质上就是以认识或现实存在的矛盾为导向。从矛盾论观点看，只有解决认识中的矛盾的理论才是有价值的，只有解决实践中的矛盾的实践才是有功效的。马克思主义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它以“资本主义向何处去”“人类如何才能获得解放”这一根本问题为导向进行理论创造。如果资本主义社会没有问题或马克思恩格斯没有抓住它的根本问题，马克思主义就不可能产生。

　　有人认为，凡是真正的问题，都是科学能回答的，都是能证实能检验的；凡是不能为科学所回答的问题都是假问题。哲学问题没有唯一的、相同的答案，都是各是其是、各非其非，因而哲学是完全不必要的。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

　　第一，任何实证科学即具体科学，都只能研究世界的某一领域或部分。然而，世界不是部分的堆积，而是整体性存在。对世界整体性本质的研究属于哲学。这种研究有价值吗？当然有。因为任何关于部分的研究，如果离开了对整体本质的把握，那它对部分的把握就不可能是科学的。正如石里克所说，哲学绝不是一门具体的科学，它不是与具体科学并驾齐驱，而是在特定意义上高于它们，因为哲学的内容是整个世界，而不是世界的某个部分。确实，没有任何一门具体科学能揭示世界的本质，对世界本质的思考必须是哲学的思考；也没有任何一门具体科学能把握世界各部分的整体联系，哲学则可以通过对具体科学的概括和总结来把握事物之间的联系。

　　第二，除了物质世界外，还有一个精神世界。这个世界同样无限宽广，它包括人的精神追求、信仰、理想等。树立一个超越世俗生活的精神境界是哲学的任务，而不是具体科学的任务。因此，真正能掌握哲学的人，必然具有一种超越世俗生活方式和单纯物质追求的精神世界。一位哲学家应该同时是一个智者，是一个智慧的追求者和爱好者，而不是一个只满足于日常生活的人。正如石里克所说，智者不仅通过他的知识，而且通过他的生活方式，与凡夫俗子隔离开来。

　　要注重悟

　　哲学当然要注重逻辑推理和理论论证，但更要重视哲学体悟。哲学智慧是一种生命智慧。黑格尔说过，同一种格言对一个年轻人和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是不同的。其实，最善于逻辑论证的亚里士多德也说过，我们应当像注重推论那样，注意那些有经验的和年老的人或具有实践智慧的人所表达的一些不能推论的说法及经验之谈。

　　智慧在于行动，而不在于言谈。夸夸其谈不代表智慧，智慧在于正确的判断和行为选择。问题导向的重要性，就在于它以需要解决和仍然没有解决的矛盾作为出发点。培根说的对，如果一个人从肯定开始，必以疑问告终；如果他准备从疑问开始，则会得到肯定的结果。

　　知识可以学到，智慧不可能学到。蒙田说，别人的知识可能使你学到某些东西，但是只有运用自己的智慧，才能成为智者。英国学者科尔顿说，有智慧而没有学问，要胜过有学问而没有智慧。因此，一定要学会思考，不能光读书不思考。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因为只读书不思考，等于让自己的思想被别人牵着走，只有思考才能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我们一定要区分学问和知识。创造知识是要面对对象的，做学问则可以只面对书本。这就是既存在有学问的傻瓜，也存在拥有生活智慧的普通人的原因。后者的智慧可以高于所谓学者，因为学者的知识可能是外来的，而生活经验总是属于自己。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荣誉一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