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欧洲仍身处地缘政治的巨大漩涡之中。不仅乌克兰危机前景难测令欧洲纠结和彷徨，巴以冲突又带来民意撕裂、族群对立、恐袭风险上升等重大风险。经济不景气状况持续，欧洲多国在治理通货膨胀与避免陷入衰退之间左右为难；极右翼势力在多国议会和政府中攻城略地并大搞横向联合，欧洲政治保守化态势持续加剧。在内外挑战面前，欧洲试图通过对外加速扩张政治地盘、大力推动规则输出来转移矛盾和风险。中欧领导人会晤及各领域对话机制实现全面重启，双边关系迎来企稳回升的重要时刻，尽管仍存在一些障碍和干扰因素，但2024年的中欧关系将保持稳定合作、向上向前的趋势。

　　身处地缘冲突的“飓风中心”

　　尽管应对乌克兰危机及其外溢效应仍是欧洲最主要的地缘政治挑战，但巴以冲突在欧洲南向制造出新的动荡源，不仅极大地分散了欧洲对乌克兰危机的关注，还对其能源、通道、边境及公共和政治安全构成直接威胁。正如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所言，在两场冲突的交互影响下，欧洲已身处“飓风中心”。在乌克兰危机重陷僵局、美国对乌军援立场动摇之际，部分欧洲国家和民众对现行政策的疑虑上升，“挺乌反俄疲劳症”进一步显露。在匈牙利的反对下，尽管欧盟仓促之间以“反常方式”达成了与乌克兰、摩尔多瓦开启入盟谈判并对俄进行第12轮制裁的共识，但未来五年对乌长期援助的议案受阻。欧洲各国在应对巴以冲突问题上陷入严重分歧，立场摇摆、进退失据。尽管欧盟及德、奥等国总体立场偏向以色列，但西班牙等国以及多数左翼政党则反对以方采取“过度自卫”、进行“集体惩罚”等破坏人道主义准则的行为。身处两场冲突的“飓风中心”，欧洲既要极力避免顾此失彼、左支右绌，还要防范巴以冲突激化其内部的族群矛盾、破坏公共安全、增大恐袭风险，更要警惕极右翼势力利用内外形势变化为其排外立场张目，激化社会矛盾并危及各国政治安全。

　　经济政治结构性矛盾难解

　　抑制通货膨胀并避免陷入衰退，是2023年欧洲经济的主要目标。在各国收紧财政、欧洲央行连续加息等措施下，主要经济体如英德等国通胀率在下半年出现较明显下降，但能源、食品等核心通胀率距离2%-5%的目标仍有距离。尽管欧洲多数国家已提前完成天然气储备目标，但随着巴以冲突爆发，欧洲的能源供应安全再添变数：该地区的卡塔尔、埃及和以色列等国是欧洲替代俄油气进口的主要来源，一旦冲突升级为地区范围内冲突，势必冲击欧洲的能源安全。上述因素严重抑制消费和投资信心，导致欧洲经济整体低迷。欧盟最新预测认为，欧元区及欧盟全年增长率仅为0.6%，最大经济体德国将出现-0.3%的萎缩，在西方发达经济体中垫底。经济不景气作用于政治层面进一步助推了民粹化、保守化态势，极右翼政党当政甚至领衔组阁正成为新常态。在乌克兰危机和巴以冲突的影响下，斯洛伐克和荷兰先后出现民粹势力坐大现象。尽管波兰选举替主流阵营扳回一城，但欧洲政治整体右转已成潮流，未来欧洲在解决难民移民问题、应对乌克兰危机以及欧盟扩员等重大问题上的分歧将更加难以弥合。

　　地缘扩张规则输出阻力重重

　　为应对内外挑战，欧洲加速转向以地缘扩张和规则输出两手策略来对冲其内部分歧和外部风险。在地缘扩张上，继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建立“欧洲政治共同体”构想后，欧盟内部在加速推动扩员问题上逐步达成基本共识，以开启与乌克兰等国入盟谈判为起点，计划在2030年前后实现向东（乌克兰、摩尔多瓦、格鲁吉亚）和向南（西巴尔干地区）的扩张，同时在外围建立与英国、土耳其及其他非欧盟国家更紧密的政治、经济和安全关系，意在确立以其为核心的欧洲地缘政治新格局。同时与积极主导乌克兰“战后重建”的经济手段相配合，欧盟还试图扩张单一市场的规模和容量并以此为根基，为与俄罗斯进行长期对抗并与中美等其他大国展开战略博弈创造条件。除着手进行地缘扩张外，欧盟机构和主要国家还在2023年密集出台各种战略、法案，包括“净零工业法案”“关键原材料法案”“经济安全战略”“芯片法案”“人工智能法案”以及德国“国家安全战略”等，在提升其规则制定权的同时保持强势的对外规则输出，试图以此维护其利益并参与激烈的大国战略博弈。但无论是地缘扩张还是规则输出，欧洲在集体意志、资源分配、财政支持、实力支撑和外部接受度等方面仍有很大缺口，短期内其政治象征意义将远大于实际的政策效用。

　　中欧关系企稳回升保持向上势头

　　在双方领导人的共同推动下，2023年中欧关系实现了在各层级、各领域全面恢复实体交流的既定目标，尤其是在12月举行的中欧峰会及中欧领导人会晤上，双方达成了维护中欧合作大局、推动双边关系向前向上发展的清晰共识。在中欧关系整体稳定持续发展的背景下，双方仍需战略伙伴的清晰定位、坚持务实合作的基本原则，在应对共同挑战的同时不断克服双边关系中的分歧和矛盾。欧方需要不断纠正其对华“去风险”政策目标中偏离中欧关系正常轨道的错误，需要妥善处理好其对中国产电动车发起的“反补贴调查”，与中方一道共同有效管控分歧和竞争。同时在大国关系中坚持自主、站稳脚跟，减少对华政策的盲目性和摇摆性。

　　展望2024年，欧洲仍将继续在地缘政治冲突和经济艰难复苏的夹缝中不断磨炼韧性、改革体制并增进实力。将于2024年6月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将是近期欧洲政治生态变化的集中展示。新一届欧盟机构将如何应对各种挑战，欧洲各国将如何适应变乱交织的地区和国际形势，2024年或将给我们呈现出更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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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系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