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域”在当前的社会工作研究中是缺失的,不仅是作为一个领域空间,更意味着作为学术范畴的缺失,同时反映着社会工作研究对县域作为一种方法的忽视,造成社会工作最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模式和话语体系建构落后于实践。
首先,县域社会工作作为一种领域空间是缺失的。社会工作中具有丰富意涵的政策和实务领域的县域被作为单一同质的“环境”概念所替代,县域内在的多样性地域社会文化基础被忽略。少有研究将县域作为一个场域,剖析其内部环境构成,以及在此之下的社会工作实践活动和专业发展。县域作为空间领域的缺失,容易造成社会工作研究在宏观理论层面的抽象化,这是实践自觉不足。其次,县域作为一个学术范畴是缺失的。截至2023年9月,在知网社会工作主题下检索篇名包含“县域”的文章,仅有15篇,聚焦“县域社会工作”这一概念进行系统分析的更是寥寥无几。换句话说,县域社会工作的学术价值、概念定位、分析维度、作用空间等缺少系统阐述和建构,这是理论自觉不足。最后,不论是作为领域空间还是一个学术范畴,县域社会工作的缺失都指向了对社会工作发展中“本土中心”的方法路径的舍弃,反映出看待中国社会工作发展的内在视野和文化自觉不足。由此,新时期新阶段大社会工作发展格局亟须找回县域社会工作的范式自觉。
县域经验催生社会工作发展新阶段的实践自觉。社会工作下沉县域,是新阶段社会工作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县域实践的多样态和整全性为社会工作的实践建构提供了重要的基础。县域社会具有综融性和多样性,是一个拥有高度治权的治体,也是一个生活化的“熟人社会”或“半熟人社会”,还是一个扁平化的,政府直面治理任务和基层的,有限空间下的多频次互动范畴。由此,在县域我们既可以看到制度的统一性及其结构性特征,也能看到国家、社会、市场之间的具象互动过程,更能清晰地看到制度中的能动者,制度运行的多样性以及多样性背后的整全要素。因此,深入县域分析社会工作的服务和发展,才能对中国社会工作发展有更丰富、更立体的认识。
县域模式呼唤社会工作知识生产的理论自觉。郡县治,天下安。县域作为熟人社会和生活世界的概念,其内部的领域和行业都处于明显的关系网络中。这就有利于从治理与生活的交汇处来进行社会工作理论的建构与知识的创新。第一,大历史观中蕴含的传统资源、熟人社会底色,以及在此基础上的“简约治理”和“社会底蕴”,构成了社会工作服务逻辑、场景融入和知识建构的先导性存在和基础性拓展。第二,县域实践内生的多样整全和生活世界也是社会工作本土知识生产的关键土壤。县域是一个有限边界内的人们交往互动基础上的生活世界,人们交往互动、关系实践以及日常生活则构成了县域的核心和主轴。生活世界中的多样实践智慧,以及县域社会中的治理规则、服务样态和场域惯习都将成为中国社会工作知识生产重要的理论素材。由此,县域的整全性、系统性以及所嵌含的对社会工作整全服务和联动治理的需求构成了社会工作理论建构和实践建构重要的基础和条件。
县域实践筑基中国特色社会工作话语建构的文化自觉。小县城、大社会,最中国。作为一种客观实在,县域是由条线部门、村居、乡镇和市场所构成的自成一体、相对封闭的具有一定边界的基层社会;作为一种主观建构,县域是充满情感色彩和想象成分的精神家园或熟人社会,是具有一定地方文化主体性的关系社会。前者是作为“治理场域”的县域,后者则是作为“文化情景”的县域。由此,县域社会工作的范式自觉,势必要结合县域的地方文化基础、县域的治理结构、县域的关系社会这三大维度,关照社会工作服务机构自下而上的专业化发展,与行政力量由内而外的专业发展相互交织和建构。总之,县域社会工作具有较强的分析效能,兼容宏观与微观、抽象与具象,是面向传统和现时实践的最具中国特色的社会工作发展实践和范畴空间。
(作者系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院长、教授;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工作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