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一级学科区域国别学后,成绩斐然,呈现出方兴未艾之势。
首先,在国家层面上,区域国别研究和区域国别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2025年10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明确要求加强区域国别研究。此前,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已在有关课题指南中设立了区域国别研究申报类别。国家留学基金委实施了国别和区域研究人才支持计划。毫无疑问,区域国别研究和区域国别学的“名分”和必不可少的资源投入,都已充分到位,为“有位可为”创造了条件。
其次,在高校层面上,区域国别学的研究力量不断壮大。研究力量的主体是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毫无疑问,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都应该以强大的研究力量为基础。换言之,研究力量的强弱与能否多出成果、出精品成果息息相关。
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一级学科区域国别学后,全国高校系统的区域国别研究院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据不完全统计,迄今为止,全国高校已成立了上百个区域国别研究院,为整合高校的研究力量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许多高校还为扩充研究人员的队伍建设而采取了多种多样的措施,其中包括强化“招兵买马”的力度以及鼓励研究人员将研究方向转移到区域国别研究。同样重要的是,许多高校还为培养青年教师或青年科研人员而采取了不少有效的措施。
再次,许多高校设立了区域国别学博士点和硕士点。在任何学科,博士点和硕士点的设立,既是学科建制化的重要标志,也是人才培养的有效“抓手”。毫无疑问,区域国别学博士点和硕士点的设立,同样意味着这个一级学科的学科建设实现了更上一层楼,也为人才培养奠定了基础。而且,为了设立博士点和硕士点,许多高校踔厉奋发、笃行不怠,在师资队伍建设、科研创新能力提升、教学体系优化等各个方面全方位发力。
但是,区域国别研究和区域国别学也面临着一些挑战:
一是对区域国别研究的定位认识不足。近几年区域国别研究之所以取得快速发展,并能升格为一级学科,完全是因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践行需要学术界提供强有力的学术支撑。在一定意义上,判断区域国别研究成功与否的标志之一,就是学者能否为党和国家的决策提供多多益善的高质量的决策信息和资政建议。但是,在区域国别研究领域,似乎不少人并不认同这一宗旨。
诚然,理论当然是重要的,但它也是灰色的。党和政府需要的是操作性强、有战略眼光的应用对策研究,而非不知所云、故弄玄虚、华而不实、自以为是、云山雾罩、装腔作势、虚张声势、故作高深的所谓“理论”文章。迄今为止,从事区域国别研究的不少学者热衷于写这样的文章,一些期刊编辑部择稿的标准就是所谓“理论性”的高低。
二是真正拥有跨学科知识的研究人员为数不多。区域国别研究、区域国别学的跨学科特性,应该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区域国别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应该来自不同的学科;二是从事区域国别研究的学者应该掌握跨学科的知识。研究机构拥有不同学科的研究人员应该不难,难的是研究人员是否掌握跨学科的知识。因此,区域国别研究和区域国别学人才培养的重点应该是青年科研人员,要千方百计地使其正确处理“渊”和“博”的关系,掌握多多益善的跨学科知识。
三是小国家的研究成果发表难。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区域国别学以来,小国家的研究成果发表难这个问题依然未能得到有效解决,这或许与学术期刊追求引用率和影响因子有关。有些面向某一地区的学术期刊为提升本刊的引用率和影响因子而发表综合性的论文,导致刊物失去了特色和个性。个人认为这一倾向的危害性是巨大的。因为小国家的研究成果发表难,所以许多学者不愿意将小国家作为研究对象。这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为什么迄今为止许多小国家无人研究,从而背离了将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区域国别学的初衷。
四是随意将“研究”改称为“学”。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一级学科,既有学理上的必然性,也有学科建设上的紧迫性,因为我国教育体系的一个特点是学科制。然而,伴随着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或改名为)区域国别学,近几年似乎出现了随意将“研究”改称为“学”的趋势。
在大力倡导学术创新的时代,以某一地区或国家的名称作为“学”的修饰语(如“亚洲学”“非洲学”“拉美学”“欧洲学”“美国学”“日本学”“中东学”“印度学”“韩国学”“亚美尼亚学”……)当然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但“某某学”与“某某研究”学理界线何在?什么样的地名或国名可以被用来修饰“学”?其实,在我国学术界,“某某研究”“某某学”都被翻译为“某某study”(研究)。
五是缺乏一本“包打天下”的教材。区域国别研究升格为区域国别学后,如何推动学科建设是当务之急。学科建设的要件之一就是教科书。迄今为止,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用于区域国别学教学的教科书可谓寥寥无几,凤毛麟角。“包打天下”的教科书更是一个空白。
为区域国别研究和区域国别学服务的“包打天下”的教材之所以难产,是因为它很难满足交叉学科的特性。这一理想化的“包打天下”的教材,既要涉及不同学科的理论,又要介绍数不胜数的研究方法;既要涵盖近200个国家,又要囊括世界上的各个地区和次区域;既不能厚今薄古,又不能厚古薄今。由此可见,编写这样一本教材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展望未来,无论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还是落实四大全球倡议,无论是推动更有作为的中国外交还是大力发展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都离不开区域国别学这一新兴学科的重要作用。就此而言,区域国别研究和区域国别学的用武之地是不可估量的。
(作者系上海大学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