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暖桃花开,每年“十大”放异彩。前几天刚参加完中国社会科学院举办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2021年中国考古新发现”的新闻发布与点评会议,马上又迎来了“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终评和揭晓日。这两个学术与新闻融合的活动,是我国考古界的学术盛宴,是考古工作走向传媒、走向大众的文化节日,每年都会让参评项目翘首以待,让整个考古界为之聚焦、竞猜,也让各类媒体和社会大众有了新的关注热点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考古工作是一项重要文化事业,也是一项具有重大社会政治意义的工作。”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言犹在耳,考古工作的新发现、新成就又为这一论断提供了新的注解和例证。2021年度考古成果的20强业已产生,“十大”花落谁家,都不会让人意外,都是实至名归。没有入选的项目绝不意味着失败,已经得到考古同仁和全国网民的高度评价,不枉潇洒地走过一回。
囿于专业的局限,在2021年度的十大候选项目中,我对四川皮洛遗址情有独钟。这处遗址位于青藏高原,难能可贵地保留了原地埋藏的古人类文化遗存,上下叠压的7个文化层位,首次在四川和西南地区建立起连贯并有明确发展变化的旧石器时代特定时段的文化序列,为该区域其他遗址和跨区域比较研究树立了对比参照的时间与文化标尺。该遗址上部层位发现手斧、薄刃斧和手镐类石制品,代表目前中国、东亚形态最典型、制作最精美、组合最完备、技术最成熟的阿舍利技术体系,使长期围绕“莫维斯线”假说的学术争议尘埃落定,而且该遗址的相关材料链接起印巴次大陆、中国南北方直至朝鲜半岛的阿舍利文化传播带,对于认识远古人群迁徙和文化传播交流具有特殊的价值与意义。该遗址的古人类文化遗存分布在青藏高原的高海拔地区,这里的阿舍利技术体系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海拔最高者。人类对高海拔极端环境的扩散、适应是国际学术界的热点研究课题,皮洛遗址和材料对于考古人和科学工作者真是可遇不可求!该遗址长时段的文化序列、早晚有明显变化的技术发展、阿舍利技术的明确特征,以及大量的用火遗迹,都在展示着一幅幅远古人群艰辛顽强地征服高原的极端环境,生生不息地开发获取生存演化的宝贵资源,以及不同族群交流融合、世代更替、薪火相传的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对于追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远古根系和源远流长的华夏民族与中华文明的史前根脉,是一方丰富而珍贵的远古文化热土与宝藏。
在此我还想说一点多余的话。我们有幸迎来了中国的考古热,这门传统上的冷门绝学走进了中南海,走入了央视新闻的黄金时段,在国之文化盛典-央视春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在此热潮中,考古新发现成为学术的翘楚、媒体的宠儿。
现在有国家文物局指导的中国考古学会举办的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简称十大考古)评选活动,有中国社会科学院举办的年度“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中国考古新发现”(简称六大考古)评选活动,还有中央电视台举办的年度中国与国际“十大考古新闻”评选推介活动,让人目不暇接。如何避免同质性的竞争、重复,让这样的节目多而不滥,各有侧重,各有特色,具有长久的热度和生命力,让行业和大众不产生信息疲劳,是值得思考和提升的课题。
需要特别说明一下的是,业内所推行的“十大”与“六大”评审确实存在某种同质化的特点。考古发现固然重要,然而考古发掘之后的整理、解读、阐释也同样重要,要想达到考古学“探索未知、揭示本源”的目的,后者可能具有更重要的作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作为全国重要的考古科研机构,在这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由社科院考古所主办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中国考古新发现”也应当在这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建议“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中国考古新发现”向“中国十大考古研究新进展”方向转型,引导和鼓励考古工作者在考古发掘之后对出土材料做系统整理、深入研究和理论阐释,推动我国考古研究的不断深化和长足进步,还会使在“十大”评选中落马的项目有华丽转身的机会。这对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增强我国考古学的国际话语权和影响力,应该是一个值得拓展和推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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