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员决策心理作为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变量，一直都是交战双方激烈争夺的关键领域。海上指挥员身处军事斗争准备的最前沿、操控着未来战争最可能在海上打响的第一枪，他们的指挥决策心理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面对人工智能技术在海战场的深入运用，指挥员指挥决策不确定心理因素显著增加，其指挥决策心理值得重点关注。

　　认清决策心理的“有限理性”

　　当代认知心理学研究发现，人们的推理、判断和决策行为常常偏离形式逻辑、概率和决策理论等规范原理，表现出系统的认知偏差。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西蒙曾提出“有限理性”决策理论命题，他认为人并不是经济学家描述的理性决策者，建构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远远达不到完全理性的要求，因此只能在有限理性的范围内活动。而指挥员作为“有限理性”的个体，决策行为必然受到各种心理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基于决策心理的有限理性，现实生活中也出现了大量有偏向的决策，使得人们掉入各种决策陷阱。譬如，决策前的基础比率问题（某一场篮球赛中A球员连续命中数球后，众人就会觉得他本场手感好，纷纷让他继续投篮，然而这是对命中率基础比率的错误判断）；决策后的证真性问题（人们做出决策后总会尝试找各种证据印证自己的决策判断是对的，比如为某一件事付出金钱和努力后就会相信这一事件成功的概率更高）；动态决策的承诺升级和成本沉没问题（即便是有可靠的证据表明之前的决策是错误的，但人们仍然继续追加投入而非及时止损，因为在心理上人们往往不愿意看到沉没的成本打了水漂）；确定性效应（在有确定性收益的情况下人们反而倾向于回避风险）；反转效应（在损失情境下有寻求风险的倾向）；框架效应（无视问题的本质而受到问题的描述方式影响）。诸如此类，都属于“有限理性”决策心理现象。

　　对此，应及时认清海上指挥员指挥决策心理的“有限理性”，深入研究指挥员指挥决策心理内在规律，通过树立正确动机、重塑认知风格、保持信息警觉、强化团队合作、开展情景模拟训练等方式帮助克服“有限理性”的局限性，更好地规避可能影响决策的认知偏差。

　　有效保护指挥决策心智带宽

　　信息过载加速消耗指挥员指挥决策心智带宽。智能化海战中，虽然可以借助云计算、大数据等人工智能技术替代指挥员完成信息的获取、传递和处理，但大数据信息呈爆炸式增长，其积累效应已远超人脑可驾驭的极限，带来人脑处理能力的超负荷运转，心智带宽加剧消耗。譬如在海湾战争中美国及其盟国发起的“沙漠风暴”地面行动的头30个小时内，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远征部队指挥机构就收到130万份电子文电，完全超出了指挥员的处理范围，致使指挥员决策心理负荷过载，反而未能及时准确判断情况、定下决心，制约了指挥决策效能的发挥。

　　影响指挥员指挥决策心智带宽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则是睡眠。美军研究表明，24小时的睡眠剥夺会显著削弱指挥员决策时的信息整合能力，降低决策质量。实验数据显示，对照组和睡眠剥夺组在正常工作状态下，信息整合能力不存在显著差异，但经过一昼夜的连续工作之后，睡眠剥夺组的信息整合能力下降了约10％。另一项研究也表明，一昼夜的睡眠剥夺会导致指挥员对自身情境意识自知力的下降，即指挥员认为自己的决策能力还保持在较高水平，但实际上已经大大降低。美陆军条令专门明确了指挥官睡眠的最高优先权，认为指挥官的决策对作战胜利和部队生存具有重要意义，而充足的睡眠是作出正确决策的基本保证。

　　深度挖掘决策心理的直觉潜力

　　当前人工智能在信息储存、逻辑运算、深度加工方面远超人脑，单纯提升指挥员逻辑思维能力已经不能满足未来战争需求，应主动由追随思维向超越思维转换，充分发挥人脑在决策思维方面的独特优势。

　　事实上，人类思考时首先启动直觉，当直觉无法解决问题时才会启动理性，而直觉的基础则是经验。历史上优秀的将领往往有着超强的直觉和第六感。德国心理学家科勒曾提出“顿悟说”，认为人在解决问题时是通过“顿悟”而找到解决方法的。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德在浴缸中洗澡时突然发现浮力定律、魏格纳在看地图时突然闪现“大陆漂移”观念，这都是直觉思维的典型例证。

　　当前美军也正在强化直觉思维在决策中的地位，野战手册3-0《军事行动》明确规定：“指挥官在实施战斗指挥时，要不断地综合使用分析法和直觉法来进行决策。”联合出版物3-0《联合作战纲要》专门提出“联合指挥艺术”的概念，并要求指挥官借助从经验、训练、研究和创造性思维获得判断力和直觉力，设想战场情况，做出及时、正确的决策。他们对联合指挥艺术的重视，其实就是在纠偏美军“技术至上”的错误认知，回归到以指挥官为中心的正确轨道，从法规层面确立了直觉思维在指挥决策中的地位作用。对此，我们可尝试进一步挖掘海上指挥员决策心理的直觉潜力，突出决策的主动性、创造性与灵活性，实现逻辑思维和直觉思维的合力致效。

　　强化指挥员决策心理信息安全

　　2016年，英国剑桥公司利用网络爬虫技术对脸书5000万个用户进行分析建模、生成精准人格画像，通过算法技术定向推送相关信息，影响美国大选结果。虽然最终这家公司因为侵犯用户隐私而停止运营，但是可以看出，它通过对个体进行精准人格画像，实现了有目标性的认知建构和情感引导。

　　未来海上作战中，当敌方黑客网络渗透我指挥员个人信息系统，充分获取我们的医疗教育社会关系等信息时，就能够基于这些信息对指挥人员决策心理特点进行精准画像，并针对其存在的认知缺漏、社会关系敏感点等信息，对我方指挥人员量身定制认知进攻策略，促发我方指挥人员陷入决策困境，降低决策速度质量，乃至做出错误决策或无法形成决策。这警示我们，应尽快把我方指挥人员的个人信息，包括指挥人员身份信息、社会信息、网络行为信息，尤其是认知心理信息纳入机密甚至绝密级信息范畴进行保护，并形成法规机制，确保指挥人员个人信息安全。

　　（作者单位：海军指挥学院政治工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