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和智能化有机融合的数智技术,是当代科技进步的新标志、新阶段和新高度,引领人类社会发展进入新的数智时代(文明)。数智技术驱动的新一波工业革命浪潮,社会经济运行正经历从物质生产力向精神生产力跃迁的范式转型,其不仅重构了数据、算法、算力的技术迭代和生产要素的新型组合方式,更是通过认知变革的深层渗透,重塑了主体认知体系、创新生态和人类社会发展文明进步的新机制与新模式。
一、科技进步的时代特征与发展趋势
人类文明的演进历程中,科学技术始终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核心动力,也有着与特定历史阶段相应的标志性技术突破和创新,这不仅改变了人类的进化方式,也为后续的科技发展奠定基础。数智技术是当今创新驱动、加速发展的科技新时代最具代表性综合性的技术,随着其逐步广泛应用,正在推动制造业升级,促进科技成果转化,赋能物智互联、低空经济、未来产业、战略新兴产业和可持续发展及循环生态经济等多领域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需要从学理上探讨其本质和关键特征、驱动力量、内在规律、传播渠道和作用领域及双面效应和障碍阻力等。各行各业的数智化转型,展现出一些鲜明特征:科技创新纵向深入,正逼近物质世界本原和触及人类社会底层;科技更新迭代和向现实生产力转化加速;内生驱动创新、形成自我激励循环生态;学科交叉融合,科技全面突破;科技趋向复杂性、大系统性,科技创新与应用场景创新紧密结合、双向促进,科研合作趋势加强等。而在承启和内驱双重作用下兴起和迅猛发展的数智技术,具有拓展物理时空、融合协同,纵深场景应用等特有的优势性能,这些不仅改善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促进人类主体创新和认知的变革提升。在未来发展中,内生驱动、人—机行为边界分工清晰和交叉协作,实时便捷无损的多模态数据对接转换,增强灵敏感应和自我调适修复的系统韧性,人机共生、强效合作的混合智能新型社会,必然是让更多的人分享科技进步的红利。
与历史上曾经发生的科技革命不同,时代变迁至今,数智化阶段的科技加速迭代及必然发展趋势,源于创新叠加与认知升级的加速,内生驱动和行进方向的重点由体能转向智能、物质转向精神,这是人性使然和社会必然。也需要注意到,数智技术同样具有两面双重效应:科技赋能通过优化生产要素配置、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及推动认知升级,成为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科技异化使得科技产品或技术本身对人类社会可能产生负面效应,赋能与异化是两个相互关联但又相互矛盾的现象。犹如颠覆性双元创新既能够推动技术升级融合,但也可能带来或潜藏打破正常秩序和底线的风险与转换阵痛。
数智技术在智能和精神维度上显现出:认知主体的自我觉醒和变革,突破传统科学研究范式,更加符合社会发展和人类认知规律、共同价值观和发展意愿。人类的认知从个体局点式认知到分布—整合式认知、人机环系统的混合增强智能认知的转变,这不仅改变了传统认知的“虚形化、含糊化”状态,还为解决复杂问题提供了新的数智化形式。数字化增强了对微观细节和演变过程的刻画与转换,智能化技术的大规模集约化处理正在推动以主体认知为基点和中心、多元化主体参与、人机协同共生的科研新范式的形成。这种强调认知过程中的主体—技术—环境的人机互动作用的科研范式是根本和实质性的重大突破,将会更加强劲和持久,决定着未来发展方向。
在组织形式和社会秩序维度上,数智技术不仅在经济领域作用重大,在组织形式和社会秩序的重构中也扮演重要角色。由于数智时代在劳动资料占有、生产方式的人—物关系上,在劳动关系、利益分配的人际关系上和组织形态等发生的深刻重大改变,以“合理性”和“合意性”结合深刻的准则调整和社会秩序重构与合作治理,普遍的场景化服务与个性化的价值创造、效率与质量并重,形成让更多人基于信心、智慧和付出实现自身价值,具有更多共同创造公平获利的机会、渠道和方式的社会经济组织形态和运行模式。
二、数智技术驱动生产力跃迁
从微观认知机理视角,在底层逻辑、基本原理和源头起点上探究内生驱动的生产力跃迁,要在主体、主线和主向上下深功夫、下真功夫,分析数智技术促发人类认知变革的学理支撑、影响方式和效果,更好地理解和把握其对社会全面发展的根本性推动作用。生产力的质态跃迁,一是在传统物质生产力意义和体能维度上赋能加速,在原有赛道上大幅度前行进步;二是促发主体认知变革和全面提升、在智能意义维度上开辟新的赛道、探索新的路径,释放和激发精神生产力的转型提升或体能智能两者并重,如此能更好地理解和把握新质生产力的本质含义。新质生产力的本质特征与核心要义是科技创新驱动,尤其是颠覆性技术突破、生产要素创新配置,其作为建构自主知识体系和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理论基石和重大议题,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原创性成果和基点支柱,其生成逻辑在科技创新、制度创新和协同创新的共同推动下合成。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是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力量,推动劳动者(广义的)、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的优化组合,大力促进企业竞争力、产业创新力和产业体系现代化的发展。
科技创新驱动的新质生产力,进一步明确、复归和提升劳动者、创新创造者的主体地位,强调认知能力的内在决定性与认知路径的重构。具身认知的扩展与重塑使感知层升级;超越传统跳出原有框架促使思维升华;修正认知偏差革新决策模式和机制等。数智技术通过实时数据反馈构建认知校正机制,如金融领域的智能投顾系统、利用强化学习算法动态调整投资者风险偏好模型,降低非理性决策偏差率,这类技术干预本质上是对传统启发式决策的范式突破。高质量发展的人本范式重构,以主体认知革命为基点和源头,通过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人机强效协同及混合智能的进阶,实现从技术革新到社会全面发展的转型跃迁,在多主体动态平衡中加速培育新质生产力。
从数与智的特点和功能分工来看,数字化侧重对异质主体行为属性差异、结构演变过程、复杂场景变换、创新方向路径的精细刻画和传输,而智能化擅长自动化和集约化处置大规模多模态数据的连接转换、宏观态势和异象涌现,在宏观微观双向互反馈和应用中检验提升。数智技术的兴起和演进本质上是技术迭代与认知升维的双向赋能过程,其深层逻辑在于数据要素配置的创新和主体认知能力的系统性重构,实现从“工具赋能”到“认知赋能”的升华,让技术系统成为劳动者和创造者认知延展升级的有机组成部分。这种深刻变革重塑了生产力要素的互动关系,强化了主体的动态跨域、关联综合的思行能力,推动价值创造和认知资本的形成;同时,主体认知的升维又反向界定了技术发展的方向边界,形成“认知需求—技术创新—能力迭代”的闭环正反馈。数据作为新质生产力的关键要素,其价值释放有赖于认知深度的突破;数智化转型首要的是构建以认知主体为中心、突破“技术主导论”的思维惯式,建构自主知识体系。人文与科技的双向互动构成认知升级的双引擎:一方面,人文研究为数智技术注入价值理性;另一方面,数智工具使人文学术从经验定性分析转向定量精准分析,这种双向赋能和融合不仅改变知识生产方式,更是在重塑社会运行和治理模式。这一过程不仅复归了劳动者在生产关系中的主导地位,更是通过开辟多元价值实现路径,为人类社会的全景式发展提供更高层次的认知根基。人力资本的核心是认知资本,建构数智化认知体系,加速认知资本的形成,培养相应的复合型人才,多学科领域的融合创新,促使“以人为本”的数智化认知体系和认知资本的育成增值,促进生产力跃迁。
三、数智技术、生产力跃迁与高质量发展的协同演进机制
任何社会现象和客观事物的存在与演变,都是内因与外因在复杂交织的综合作用下生成的,只有用跨学科视角和方法,才能更好地探索掌握、遵从利用、创新促进和协同推升。大自然赋予的内在融合连通,必然要求相应的学术研究在渗透滋养浸润中提炼、抽象、创新和发展,各学科自觉地协同反映天然的融合互连特征,同频演进。
从主体知行角度看,劳动者的核心地位和认知能力升级,在协同演化中起着关键和根本的决定性作用,认知主体,也是承启主体、应用主体、受益主体和检验提升主体,其行为秉性及后天演变,认知机制中的感应注意、学习记忆、思考判断和自我调适提升,知行的积淀爆发、探索遵循,基于数智技术与认知革命的协同进化,有其内在的规律和协同机制,每一环节、每一组关系和每一列因素,都以与主体知行连接响应的联动机制为中心枢纽。培育新质生产力是高质量发展的经济基础和技术保障,数智化进程中的认知能力升级,本质上是人类主体性在技术媒介中的重构与升华。在个体层面,认知资本的积累通过多模态技术实现,构建敏捷型认知网络,实现技术迭代与市场需求的精准匹配;在社会层面,认知革命的溢出效应推动知识传播体系重构,是数智技术对人类认知能力的系统性赋能和通过反馈机制重塑认知结构,最终指向人机协同的混合智能形态。技术迭代与认知升级的协同进化,当数据、算法、算力有机组合,并嵌入开放科学生态与敏捷治理框架,可实现从“要素驱动”到“认知驱动”的质变。这一过程不仅需要算法优化与硬件创新,更需构建支持认知资本积累的制度环境,最终推动生产力发展迈向“全要素、全链条、全场景”深度融合的新阶段。
主客观互促共变的协同机制,差异化发展策略、学科协同、区域协同等与认知升级双向赋能。新质生产力的差异化培育需立足“认知导向的人力资本重构”,结合条件禀赋和变化构建动态适配机制;多主体多因素多场景共存,构建异质主体协同网络,跨学科跨文化地融合系统思维与数智技术,在科技与人文深度融合中实现创新效能、公平正义与可持续发展的主客观动态协同。高质量发展实质上是认知能力的竞争,通过建构数智化认知体系、培育多主体协同生态,实现从“技术中心主义”到“人本认知主义”的范式转型;以主体认知为基点、认知跃迁为内核动力,在多元融合中把握数智化的方向;通过理论创新与实践路径的双向突破、科技创新进步赋能与制度创新治理完善的协同,实现从个体认知升级到社会进步的跃升;创新数据要素配置和重塑资源配置模式,构建微观宏观连接联用(ABM+LLM)的分析工具体系;筑牢科技伦理和认知安全防线;通过主客观协同和动力与条件的衔接适配,在数据要素创新配置与跨界跨域跨学科协同中构建良性循环。
建构多因素协调与动态平衡机制。数据—算法—算力的三元赋能的要素配置创新,数智技术驱动的新质生产力培育,本质上是技术突破与生态建构的协同进化;行为、机制与制度适配,是开放科学与治理平衡的协同进化。数智时代的新质生产力培育,亟需构建多因素协调、平衡多方面关系与技术创新相适配的制度框架,其核心在于开放科学实践与治理能力的动态平衡;构建“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衔接的创新生态,融入多学科领域开发者参与协作,提升技术迭代速度。这种开放科学模式不仅降低了技术准入门槛,更通过跨学科融合催生新范式。在治理层面敏捷思维与韧性机制的平衡成为关键,“技术迭代—制度优化”的闭环,本质上是开放科学与治理能力的协同进化——开源生态为治理提供创新土壤,而敏捷—韧性平衡的制度设计又为技术扩散提供规则保障,最终指向生产力要素的系统性优化重构。动态平衡的关键在于通宏洞微的“六通机制”:横向连通打破界别壁垒,纵向贯通连接微观宏观,内外打通里外协变,数实融通虚拟与现实合体,多模相通整合转换多模态数据,人机协通建立“人在回路”系统,由此动态全方位地协调平衡多方面的关系。
科技进步源于和服务于人类社会发展,生产力跃迁是劳动者创造者主体地位的实质性转型复归和认知的跨越式提升,协同演进机制是科技与人文、虚拟与现实、传统与现代、守正与创新的动态融合共进,进一步认识它们的本质特征、内在关联和目标一致性,必然会有力推进高质量发展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
【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数字化决策与国家治理”综合实验室项目(2024SYZH010)阶段性成果】
(程振锋,广州理工学院教授;王国成,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计算社会科学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