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要素禀赋参与国际分工，经济得以高速增长。改革开放之初，中国有非常不均衡的生产要素禀赋结构，劳动力非常丰裕、其他生产要素非常稀缺。比如1980年中国劳动力占全球比重约为23％，资本占世界比重只有1%，研发支出占0.5%。这种非常不均衡的生产要素禀赋，使得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后，迅速形成在劳动密集型产业方面的比较优势，快速融入全球分工，并逐渐成为世界工厂；也实现了高速增长的中国经济奇迹。在改革开放之后的40年中，我国经济年均增长率达到9.5%，约为世界平均水平的3倍，减贫人口数占世界70％。

国内分工细化推进形成新优势

　　经过多年经济增长，中国的要素禀赋结构已经比较均衡。高质量发展阶段，分工本身成为新比较优势的来源。巨大的人口规模与国内市场规模带来潜在的分工高收益，并产生“分工促进分工”的正向反馈。今日的中国，人口规模超过14亿，占全球比重达到18%；国内生产总值超过120万亿元，占全球比重也高达18%。这种巨大的人口规模与市场规模可以更好支撑分工细化与规模经济相融，提高生产效率，产生更高的分工与专业化收益。人口少和市场规模小的国家，分工太细之后就面临市场规模太小的限制，只有巨大的人口规模和国内市场规模，才能支撑起更细的分工，让细化后的每个分工角色都能面临足够大的市场需求。2022年9月完成修订的新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22年版）》和2015年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相比净增了158个新职业，总职业数达到1639个，都可以看作是分工细化之后的结果。随着我国人口红利逐渐向人力资本红利转变，以及服务业占经济总量比重日益提升，无论是从宏观层面看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还是从微观层面看市场主体的成长，都将更多地依靠人力资本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未来人口规模与国内市场规模巨大所带来的“分工细化与规模经济相容”的优势，将变得日益重要；更为重要的是，在巨大人口规模与国内市场规模支撑之下的分工细化，有利于形成正反馈，即分工细化—规模经济—人力资本积累与效率提升—收入提升—市场规模扩大—分工细化，产生“分工促进分工”的正向反馈。

　　中国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极大提高了交易效率，从而很大程度降低了分工成本。近年来，移动支付、快递物流、算法算力、搜索匹配、智能推送等各种数字技术应用可谓是百花齐放迅速迭代，使得交易效率呈指数级提升。这种情况下，各种细化后的分工活动可以在数字空间快速且直接面对市场需求。据统计，2022年我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50.2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提升至41.5%；中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人，稳居世界第一，超过美国和欧洲网民人数总和，互联网普及率达到76.4%，并且仍在提升，网民平均每周上网时长高达29.1小时。数字经济深度渗透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足不出户通过点击手机应用程序就可以使自己的生活产品和服务需求得到满足，也说明社会分工程度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巨大的人口和市场规模有助于提升分工的收益，而数字技术应用又极大降低了分工成本，这两点加在一起，共同决定了中国可以产生比世界其他国家更为细致的均衡分工水平。而分工细化之后所带来的规模经济效应，又会降低很多经济活动或产业环节在中国的成本，缓解和抵消劳动力成本上升所带来的传统比较优势的相对减弱，甚至形成新的比较优势。此时，分工不再是比较优势的结果，更是成为比较优势的原因。如果说在几十年前，生产要素禀赋结构支撑之下的传统比较优势是中国国际分工地位的原因，那么现在中国国内分工细化可为中国带来新型比较优势。

国产APP出海彰显国内分工细化向全球拓展

　　在开放的环境之下，中国分工细化的优势可以帮助中国维持甚至形成新的国际竞争力；而这是国内分工细化在开放条件之下突破国界走向全球的一个自然过程。比如近两年，中国有大量的数字APP走向国际。根据谷歌发布的《2021移动应用全球化指南》，2011年到2021年上半年，中国厂商在前1000名全球应用下载量APP中占比从8%增至14%。《2022年移动应用出海趋势洞察白皮书》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娱乐类应用软件出海收入井喷，增长204%；中东增速近4倍，最为耀眼；社交类出海呈现元宇宙化、本土精细化、功能复合化三大趋势；工具出海APP下载量呈现稳定态势。按地域分类，北美、东亚（日韩）、欧洲一直是中国出海应用主要的收入来源地。同时，中国出海应用在非洲、中东及东南亚地区下载量有所上扬，其中非洲地区最突出，增速18.9%。这些出海的APP就是中国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商业模式，在国内市场逐渐饱和且增速放缓的背景下，出于继续扩大市场的需要而开始向国际市场拓展。比如数据显示，2022年，国内应用程序开发者有较为普遍的出海积极性，79.1%的开发者计划走出去或已经出海，其中43%的开发者已经将应用推广海外。根据调研数据，80.9%的应用开发者选择出海是看重海外市场的增长空间。

　　这些数字应用之所以能够出海，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在国内培育出来的运营模式，与国外已有的同类APP具备较大的差异性和优势，使其在数字应用这个“网络外部性”显著的领域可以杀出重围，甚至对老牌经典国外APP形成较大冲击。这其中的例子包括TikTok、拼多多国际版TEMU、希音SHINE等等。它们在国际市场上创出属于自己的分工地位，同时也为全球消费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跨境电商APP出海深度挖掘与提升国内全链综合优势

　　更为重要的是，一些跨境电商APP成功出海，对中国整体产业优势的保持与提升也具备重要意义。

　　跨境电商APP成功出海，有助于国内产业集聚从地理空间集聚过渡到网络空间集聚，信息传递和沟通交流更加方便，分工协作的细化进一步形成了综合成本优势，在降低国内消费者成本的同时，也保持或者形成新的国际竞争力。比如江苏常熟近3年来有700多家纺织服装企业经过数字化改造，平均劳动生产率提升35%，产品制造周期缩短19%。

　　借助APP，跨境电商将自身商业模式推广到全球，在国际分销渠道竞争中取胜，将中国制造业优势拓展到分销渠道领域；并极大降低了中国产品的国际渠道和分销成本，使很多原本做国际贴牌的中国产品，开始将优势从制造领域向品牌培育领域拓展。比如南京新麦科技公司，近年来通过跨境电商来做家居办公产品出口，改变了以往的“贴牌业务”模式，开始做自己的品牌，“利润翻了五倍”；电商模式能够更加细致地把握消费者的细分需求，也为一些国内细分市场上的品牌开拓国际市场提供机遇。比如南京薏凡特体育发展有限公司所生产的“薏凡特”牌产品80%销往海外，价格和品质均媲美一些国际大牌。

推进国内分工细化，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

　　为了更好促进国内分工细化转变为中国企业国际竞争新优势，应该重视如下几方面。

　　继续推进数字经济发展，鼓励企业在数字技术应用方面大胆创新，产生技术应用与商业模式创新的相互促进机制，维持数字经济商业模式迅速迭代的繁荣态势，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应用来推进分工细化和广泛合作，将国内经济循环起来，这将非常有利于国内商业模式首先在国内产生竞争力，并在合适机会时，迅速拓展到国外，并形成国际新优势。

　　在制度层面，要深化改革，破除不利于分工的制度因素与安排，更好地破除生产要素跨地域跨部门流动障碍。有效落实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的“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深化要素市场化改革，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完善产权保护、市场准入、公平竞争、社会信用等市场经济基础制度，优化营商环境”的要求。

　　坚定推进高水平开放，吸引全球优势资源集聚于国内大市场，分工协作形成新优势，在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同时也成为世界发展的重要机遇。习近平主席在向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的致信中强调，“中国将始终是世界发展的重要机遇，将坚定推进高水平开放，持续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我们应该深入学习和领会这一讲话精神，以中国国内分工细化所形成的优势吸引全球优势资源，这样才能“以中国新发展为世界提供新机遇”。

　　（作者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经济学院教授、副院长）

　　审核：李建军

　　编辑：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