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党的二十大报告首次把国家安全作为报告的独立一部分作了前所未有的系统阐述，指出了进一步健全和完善国家安全体系的具体任务。加快构建中国国家安全学，成为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的应有之义。为此，中国社会科学网特邀国际关系学院刘跃进教授为我们回顾国家安全学的发展，探讨中国国家安全学体系建设。

　　中国社会科学网：2018年，教育部提出要设立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2020年，国家安全学作为一级学科正式列入我国高等教育专业目录。现在，一些高校和研究院（所）已经招收了国家安全学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对此，您作为国家安全学创始人有何想法?

　　刘跃进：我对此感到非常欣慰和高兴，因为这实现了我20多年前就提出的建立国家安全学和国家安全学学科体系的想法。

　　实事求是来讲，我最初提出建立国家安全学的想法，源于我所在的国际关系学院上世纪90年代初以国家安全专业设置为中心的教育教学改革。1991年开始担任院长的桑松森研究员，主张国际关系学院开办国家安全专业，这就需要开设国家安全相关课程，还要编写国家安全相关教材，如“国家安全学”。现在我手头就有一本1992年油印的《国家安全教育》。1994年，“国家安全学”一词首次出现在公开的学术文献中。这些可以说是国家安全学探索的开端与序幕。由此可以说，我国对国家安全学理论和学科建设的探索已有30年历史。因而我想，这个访谈可否就以“国家安全学30年”为题。

1992年油印《国家安全教育》

　　国际关系学院在开办国家安全专业的进程中，一些重要教材的编写纳入了上级主管机关的计划，得到了上级主管机关各方面的支持。为了编写不同方面的专业教材，当时反反复复进行讨论。我记得1997年的夏天，桑松森院长组织了一次“国家安全学”教材编写讨论会，他把自己亲自写的一份编写大纲拿出来供大家讨论。轮到我发言时，我直言不讳地说这个大纲更像干部培训教材，而不像大学专业教育的教材。当时就有老师问我，国家安全学专业教材应该是什么样的，我表示自己也没有成熟的想法。当时，桑松森院长对讨论中出现的不同意见非常宽容。会后，我对这个问题作了比较深入的思考，写成了《为国家安全立言——“国家安全学”构想》一文，先是在内部刊物1998年第2期刊出，后又被当时全国唯一一份刊名有“国家安全”四字的《国家安全通讯》在1999年第1期创刊号上压缩转载，转载时的标题是《建立“国家安全学”初探》。与此同时，《国家安全通讯》开设了“国家安全学理论探讨”专栏，特别聘请桑松森研究员担任顾问，专门发表我们有关国家安全学理论的探索性文章。

　　当时，国际关系学院一边开设各类国家安全课程，一边组织教学科研人员编写教材，其中包括名为“国家安全学基础”的课程和教材，同时还鼓励大家内部或公开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正是在此过程中，我于2000年以“国家安全学”为题牵头申报了北京市高等教育精品教材建设项目，2004年主编出版了标注为“北京市高等教育精品教材建设立项项目”的《国家安全学》一书。此后，国际关系学院长期开设“国家安全学”课程，也一直使用这本《国家安全学》教材。值得一提的是，这本教材后来被正式评为“北京市高等教育精品教材”，这门课程被评为“北京市精品课程”。

　　中国社会科学网：您认为这部出版已经快20年的教材，还适应目前教学需要和研究生入学考试的需要吗？

　　刘跃进：大家现在阅读和使用这本教材，当然不是因为它完全适应当前教学科研的需要，主要是因为当前还没有编写出更好的教材。

　　当然，由于我们编写这部教材时特别强调它的理论性，强调用“古今中外归纳概括法”归纳概括出国家安全的一些普遍性问题，形成一些具有普适性的观点和理论，从而使这些观点和理论在今天还具有它的科学性，还可以用在教学科研工作中，起码还可以作为参考资料发挥一定作用。由于国家提出设立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比较晚，国家安全学正式入高等教育专业目录才两年多，而绝大多数教学科研人员也是从这时候才开始集中研究国家安全学理论和学科建设问题，一时难以编写出更好的教材当在情理之中。不过我认为，在今后不太长的时间内，一定会有新的更好的国家安全学教材问世。

　　我们今天之所以要说到过去，说到国际关系学院对国家安全学专业的早期探索和相关教材的编写，主要是因为任何学科建设和思想理论都有一个来龙去脉的问题，都需要把历史搞清楚，需要在过去历史的基础上创新提高。

　　作为国家安全专业和学科建设的早期探索，国际关系学院30年来不仅编写了我国第一部《国家安全学》，而且还在其他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对此，我可以概括为“六个一”。

　　一是一批国家安全类课程。由于各种原因，我不能把这些课程全公开讲出来，但有些课程还是可以说的，如国家安全学、国家安全情报学、国家安全侦查学、国家安全管理学、国家安全心理学、国家安全地理、外国间谍情报斗争概况等等，都是国际关系学院曾经开设或现在依然在开设的国家安全类课程。

　　二是一批国家安全类教材。除了《国家安全学》，国际关系学院还编写过《国家安全情报学》《国家安全侦查学》等教材供内部使用，以及公开出版的《外国间谍情报战》《国家安全法学》《国家安全管理学》等等。

　　三是一本名为《国家安全学刊》的内部刊物。2000年开始内部不定期编印，后来虽然因为人员变动停办了，但也开了国家安全研究类刊物的先河。此外，由《国际关系学院学报》更名的《国际安全研究》，虽然刊名为“国际安全”，但刊载的文章大量是国家安全方面的。

　　四是一个研究机构。最初于1999年以“国家安全理论研究所”的名义内部活动，2004年更名为“国家安全战略研究中心”公开挂牌，后又更名为“国际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一直延续至今。

　　五是一批国家安全研究成果。其中既包括上面说的各种教材，也包括更多的专著论文，如我本人2014年出版的《为国家安全立学——国家安全学科的探索历程及若干问题研究》，还有2020年出版的《刘跃进国家安全文集》上下册。

　　六是一套年度《中国国家安全概览》。从2005年开始编写，到2012年出版最后一本，坚持了8年。这项研究工作后因各种原因终止了，但作为阶段性成果对今天还是有启发的，我也希望有志者能够把这方面工作重新开展起来。

　　2012年后，我们还调查发布年度中国国家安全十大事件，一直坚持到2019年，也是整整8年时间。

　　这里回顾教育部提出设立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之前国际关系学院在这方面做的一些工作，一是因为历史难以割断，今天与昨天不可分割，现在的国家安全学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与以往我们长期呼吁和教学科研分不开；二是因为上述这些工作对今天搞好国家安全学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也有不同程度的启发和借鉴作用。课程如何开设、教材如何编写、专业刊物如何编辑出版、专业研究机构如何设置、学术理论研究如何开展等等，我们以前的工作虽然比较粗疏甚至幼稚，但无疑也会有些启发。例如，2004年《国家安全学》和此前此后的研究成果，就为总体国家安全观提出提供了一定的知识服务和学理支撑。

　　再如，2005年发表的《论保障我国国家安全的五项战略性需要》一文，指出为了应对“传统安全威胁和非传统安全威胁的因素相互交织”的安全形势，保障我国国家安全，我们需要全方位的观念——系统的国家安全观；需要全方位的法治——真正的国家安全法；需要全方位的谋划——完整成文的国家安全战略；需要全方位的保障——统领全局的国家安全机构；需要全方位的研究——科学创新的国家安全理论。随着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提出、新《国家安全法》的出台、《国家安全战略纲要》审议通过、中央和地方各级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成立、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的设立和国家安全学理论研究的广泛开展，《论保障我国国家安全的五项战略性需要》中提出的五个方面的战略需要都得以实现。

　　还有，就上述论文所提保障国家安全的五项战略性需要中“真正的国家安全法”这一点，我在2006年又以《国家安全法的名与实》为题发表文章，指出1993年的《国家安全法》名为“国家安全”，实为“反间谍侦查”，因而应该把这部法律修订改名为《反间谍法》，同时制定名副其实的《国家安全法》，这一观点被有关部门采纳，于2014年11月出台《反间谍法》，2015年7月出台了一部名副其实的《国家安全法》。

　　这些情况说明，我们关于国家安全学理论和学科建设的研究与探索，虽然历史不长，依然发挥了重要的理论创新和服务实践的作用。因此，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设立之前的国家安全学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建议，对当前国家安全学理论研究和学科建设具有多方面的作用和意义。

　　中国社会科学网 王晏清 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