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性是理解和阐释马克思主义的独特视角,深入到马克思主义内部,能够进一步发现其总体性意蕴具有丰富内涵,可以集中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是马克思主义具有总体性的实践立场。马克思主义在实践中始终立足于全人类整体利益,它指导下的无产阶级运动不是为了某个阶级或群体少数人的私利,而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二是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总体性的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不是互不关联的三个独立学科,而是有机统一的“一块整钢”。以马克思主义分析人类历史、指导人类实践,也应避免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各自的孤立性,注重把握各领域之间的有机关联。三是马克思主义体现总体性辩证法。总体性辩证法是马克思取之于黑格尔,并在“实践”基础上加以创造性改进的哲学方法,更好地协调了整体与部分、当前与未来、主体与客体等范畴间的关系,超越了形而上学思维方法的局限性。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在百余年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程中始终坚持继承和贯彻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的优良传统。中国共产党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更离不开对总体性的进一步发扬。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是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的关键时期。本质要求的九个方面共同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总体性的理论特质,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在价值目标、实践对象和思维方法三个层面对总体性意蕴丰富内涵的运用与创新。
一、本质要求的总体性价值目标
价值目标的总体性是指某人或某团体从事一定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惠及更大范围、更多人群。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的总体性价值目标一方面源自马克思主义为大多数人谋利益的实践立场,另一方面形成于中国共产党百余年来对现代化道路的艰辛探索。与西方现代化的传统模式不同,中国式现代化体现出鲜明的普惠特性:其不是追求一部分人的富裕和发展,而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其不是以人的力量单方面剥夺自然界,而是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其不是谋求一国或一族的世界霸权,而是构建全人类命运共同体。
首先,以共同富裕的价值目标惠及全体人民。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也是马克思主义预言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理想状态。马克思尖锐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贫富分化,揭露这种不平等的制度“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中国共产党立足于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社会主义建设实际,把共同富裕作为价值目标,目的是使全体人民都成为现代化福利的享受者和富裕生活的拥有者,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这一价值目标的总体性意蕴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共同富裕的价值目标坚决摒弃部分人富裕、更多人贫穷的传统现代化模式。当某一种现代化模式只追求社会一部分人的富裕和发展,甚至这一部分人的富裕和发展要以更大一部分人的贫穷和不发展为代价时,这种现代化模式的价值目标就绝不是总体性的,更不是普惠的。西方现代化历经数百年发展和扩张,明显提高了所在社会各阶级的生活水平。但这种旧有模式无法克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大弊端,即该生产方式的运行必须以资本家阶级占有工人阶级的剩余劳动为基础。资本主义越发展,工人阶级被占有的就越多,他们也就越贫穷。生活条件的改善不过是社会生产力整体发展的有限体现。中国式现代化坚决摒弃只为一部分人谋富裕的价值取向,把价值目标设定为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把每一位人民都视作受惠群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第二,共同富裕的价值目标并不意味着全体人民同时富裕、平均富裕。共同富裕的总体性意蕴并不排斥差异性,而是强调全体与个体、整体与部分的有机统一。在中国人民迈向共同富裕的进程中,并不存在一个从全体不富裕到全体富裕的“幸福时刻”。中国式现代化的共同富裕道路只能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帮助和带动后富。当全体人民都实现富裕,即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了共同富裕的价值目标后,也绝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同样的富裕水平。个人会因为能力天赋、性格观念和家庭出身等方面的原因,呈现出明显不同的富裕状态。共同富裕的总体性意蕴并不要求无差别的一致,而是每一位人民都能在其中拥有专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第三,共同富裕的价值目标在中国式现代化的总体性历史进程中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在未来力求实现的价值趋向和理想目标,而不是现在已然达到的现实状态,应充分预计实现共同富裕的长期性和复杂性。建党一百周年时,中国共产党已经带领中国人民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为实现共同富裕走出了坚实一步。但全面小康远不等于共同富裕,在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中,我们仍需全力解决城乡之间、地区之间、行业之间的贫富差距,通过不断调整分配制度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确保到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的进展。
其次,以和谐共生的价值目标惠及自然万物。自然界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如何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任何现代化模式都无法回避的重要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早在19世纪就已经注意到西方现代化模式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尖锐对立,马克思同时强调共产主义才是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的真正结合,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中国式现代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同样饱含总体性意蕴,即它把人和自然都纳入一个和谐共生的总体中,追求两者平衡发展、有序共存。这意味着人与自然二者绝不是谁战胜谁、谁压倒谁的关系,而应该力求达到一个最恰当的平衡点。第一,和谐共生的价值目标反对人对自然的单方面征服。数百年来人类现代化的历史,某种程度上也是人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能力极大提升的历史。在前现代社会,人类相对于自然界总体上处于被动、服从的地位。但随着资本主义的扩张和生产力的井喷,人与自然的关系在现代化进程中发生了根本性扭转:从前现代社会人类附属于自然界转变为现代社会人类成为自然界的主人。因此,西方传统的现代化模式并没有改变人与自然的对立状态,而只是使对立的形式发生了变化。在新的对立形式下,人类出于资本增殖的目的而极大提高了征服自然的能力、扩大了征服自然的范围。但人对自然的单方面征服也造成环境污染、资源浪费、气候变化等一系列严重问题。中国式现代化旨在克服传统现代化模式中人类单方面压倒自然界的片面与局限,通过推进二者和谐共生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第二,和谐共生的价值目标反对退回到某种前现代的自然状态。传统现代化的模式过分高扬人的理性,忽视了自然界固有的承载能力和客观规律,导致人类对自然界的过度征服。这种人完全压倒自然的现代化是一种非总体性的极端。同样,从人压倒自然退回到自然压倒人的落后状态构成了另一种极端。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绝不意味着放弃人类已经积累起来的改造客观自然的能力,更不意味着放弃人的主观能动性。退回前现代的自然状态并不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而只是自然界单方面的胜利。“退回自然”主张的错误在于,它忽视了现代化的进步本质。尽管现代化对自然的破坏引发了人类多方面的生存困境,但这些困境都是进步中的困境、发展中的困境,也要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加以克服。第三,和谐共生的价值目标追求人与自然的辩证统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价值目标既反对人单方面战胜自然,也反对自然单方面战胜人,而是力求达到人与自然在现代化进程中的辩证统一。所谓辩证统一,也即二者在一个总体性的生命共同体中互为需要、互相促进。人与自然互为需要,是指人类的生存发展需要自然界提供的物质生活资料,自然界的有序运行也离不开人类活动的参与,二者在相互满足对方需要的基础上和谐共存。人与自然互相促进,是指人的活动越是自觉尊重自然、合理利用自然,自然界就越能获得更好发展;反过来自然界提供更加丰富的自然资源和更加优良的生态环境,也能进一步拓展人类生存的空间、提高人类生存的质量。
最后,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目标惠及世界各国。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领导人在处理国际关系过程中提出的重要倡议。这一价值目标集中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世界意义,即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不仅仅惠及一国,还要为全球各国的和平与发展贡献力量。该价值目标的总体性意蕴同样体现为三个方面:第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目标追求开放而非封闭的现代化。自人类进入文明时代起,不同文明间的交流和互鉴就是促进人类社会整体进步的重要手段。随着地理大发现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人类历史开始从民族、国家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从相对封闭的前现代状态向普遍交往的现代状态转变。面对西方现代文明的步步紧逼,中华民族从明代起开始了延续数百年的闭关锁国时代,拒绝融入现代化的总体性历史进程,结果只能是越来越远离世界文明的发展主流。唯交流方能相互促进,唯互鉴才可取长补短。人类现代化的发展历程表明,不存在任何一种自我封闭、自我孤立的现代化模式,要想实现现代化就必须主动融入世界、积极推动交流。问题不在于开放或者封闭,而在于如何在开放的基础上实现平等、互利的国际交往。第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目标追求和平而非争霸的现代化。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致力于中华文明与其他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更致力于以平等、包容的方式推动这种交流互鉴,超越了西方传统现代化模式对抗性的固有弊端。由于资本自身的扩张性,西方各主要国家的现代化是在殖民掠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而且伴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深,单纯的经济掠夺逐渐演变为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全方位的控制。落后国家被迫卷入现代化的洪流,并始终充当发达国家实现更高水平现代化的代价。中国式现代化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要打破国强必霸的历史旧逻辑,通过尊重和认可世界各国现代化的不同模式,推动构建更加和平的世界新秩序。第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目标要求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构建开放、和平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必然要求一种全新的文明形态超越原有的资本主义文明,这种全新的文明形态就是“人类文明新形态”。与资本主义文明相比,人类文明新形态既认可人类现代化的普遍规律,也尊重各国、特别是落后国家实现现代化的特殊道路;肯定世界文明的多样性,反对把某一种现代化模式强加于其他文明、其他国家。人类文明新形态追求的是不同文明之间的和平相处,强调现代化的发展不是先进文明征服各种落后文明,而是各种文明形态在共同迈向现代化的过程中美美与共、和睦相处。人类命运共同体凸显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世界意义,人类文明新形态则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奠定了文明根基。
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人与人、人与自然、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对立的、互斥的,而是共赢的、互利的,都在不同的总体内发挥自身价值、促进彼此发展。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所以体现出这样的总体性价值目标,是因为中国式现代化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保留了现代化一般模式下的进步特性,又有效克服了资本主义现代化贫富分化、生态恶化、国家冲突的缺陷。价值目标的总体性以普惠的形式,真正使现代化的各项成果都能惠及全体人民、自然万物和世界各国。
二、本质要求的总体性实践对象
实践对象是指人的实践活动所指向的客体,该客体可以是某事、某物,也可以是某一客观领域。实践对象具有总体性,则是指人的实践活动所指向的一系列客体共同构成一个统一的有机总体。把整个社会作为一个总体进行考察,而不是限于个别学科研究社会的个别因素,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理论特征。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继承了这一特征,要求“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在“五位一体”的实践对象层面呈现出鲜明的总体性意蕴。
首先,“五位一体”的实践对象经历了总体性生成。在新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历史上,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个方面的实践对象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确立下来的,而是经历了从单一的物质文明建设到五大文明协同推进的历史过程。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出于维护新生政权的迫切需要,政治工作或政治建设被摆在首要位置,成为包括经济工作在内的其他各项工作的灵魂和生命线。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出把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决策,标志着物质文明建设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侧重物质文明建设既符合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也遵循唯物史观对物质生产重要性的强调,即物质生产本身作为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这是人们从几千年前直到今天单是为了维持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从事的历史活动”。但以物质文明建设为主导并不意味着对其他文明的忽略,邓小平提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的观点,指出“只要我们的生产力发展,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坚持两手抓,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可以搞上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分别构成社会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两部分,二者的平衡发展也是实践对象总体性生成的关键一步。为满足国家政治发展的进一步需要,主要关涉政治上层建筑的政治建设又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被逐渐单列出来。从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明确把“坚定不移地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纳入现代化建设总体布局,到党的十五大报告正式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三位一体”布局得以正式确立。进入21世纪,伴随着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出现了一系列新问题、新挑战,迫切需要进一步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和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党的十六大报告首次把“社会更加和谐”作为建设更高水平小康社会的目标之一。在2005年2月的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专题研讨班上,胡锦涛阐述和强调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大意义,首次把“三位一体”总体布局发展为“四位一体”新布局。党的十八大,又在“四位一体”的基础上增加了生态文明,从而正式形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党的二十大,进一步把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同“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关联起来,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达到新高度、进入新境界。实践对象由一到多和“五位一体”明确形成表明:中国式现代化是一个持续开放的历史进程,会随着实践活动的发展而不断丰富其实践对象的总体性意蕴。
其次,“五位一体”的实践对象呈现为总体性结构。所谓总体性结构,是指本质要求的实践对象构成一个涵盖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大领域的总体,五个领域不是在各自的赛道上独自前行,而是在总体中缺一不可、相互促进,共同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与发展。第一,“五位一体”的实践对象在总体中缺一不可。中国式现代化的一大特质在于,它所追求的不是经济领域或物质领域的单方面发展,而是社会各领域的全面、平衡发展。它不仅要求物质生活资料的丰裕,还要求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达到同等水平。实践对象五大领域中任意一环的缺少或失衡,都无法称为中国式现代化,更无力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体到本质要求的五个方面: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物质基础,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发达的经济体系做支撑,现代化根本无从谈起。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民意基础,只有保证人民群众有切实的机会和途径参与政治,才能充分激发其建设现代化的主动性和创造力。丰富人民精神世界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精神动力,物欲膨胀、精神颓废不是现代文明的应有之义,只有不断加强文化建设才能为中国式现代化目标的实现凝聚共识、汇聚力量。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公平向度,表明中国式现代化能够以更公平的方式将发展成果惠及全体人民,也为实现社会公平正义提供了中国方案。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生态根基,现代化建设需要更蓝的天、更绿的山、更清的水,需要人与自然友好相处下一个更加美丽的中国。第二,“五位一体”的实践对象在总体中相互促进。实践对象的五个领域在现代化的进程中是相互促进的,而非相互排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像企业的固定数额投资,给这个部门投得多一点,就只能给其他部门投得少一点。在中国式现代化的总体结构内,每一个或多个领域的发展,都为其他领域更好的发展提供机遇、创造条件。五个领域构成一个互惠互利的利益总体,以良性互动的方式协同推进、共同进步。以高质量发展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两大本质要求的相互促进为例:共同富裕本身就包含着物质资料极大丰富这一前提,没有高质量的经济发展,没有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和经济结构的优化,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就不够牢固。同样,我们在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不断缩小贫富差距,推动共同富裕取得更大成效,反过来又能为经济发展提供更多市场主体和消费主体,带动更加丰富多样的经济需求。
最后,“五位一体”的实践对象各自有总体性内涵。本质要求的五大实践对象涵盖社会主义建设各个领域,彼此之间既缺一不可,又相互促进,形成了明确的总体性结构。而就实践对象的每一个具体方面,它们又分别构成一个小的总体,并在本领域内呈现出独特的总体性内涵。第一,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总体性内涵。高质量发展是指从简单追求经济的数量和增速,转变为更加注重经济的质量和效益。高质量发展是对以往粗放型经济发展模式的超越,本质上是一种综合型的新发展模式:既要求经济领域内各方面有序共进,也要求社会其他领域对经济运行予以充分保障,包括稳定的政治制度、浓厚的科技氛围、和谐的社会状态、平衡的生态环境等。第二,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总体性内涵。作为社会主义民主的特有形式,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总体性内涵集中体现为“全过程”。全过程人民民主与西方的“竞争性选举”民主不同,后者主要关注选举那一阶段或投票那一时刻的民主;前者则既注重民主选举,也关心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等民主的各个环节,更加强调民主的全程性。第三,丰富人民精神世界的总体性内涵。人的精神世界本身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包括心理、情感、思维、道德、认知等多个方面。中国式现代化要求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就要同时借助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革命文化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多重力量,在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进程中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多层次的精神需求。第四,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总体性内涵。共同富裕的本质要求包含“共同”和“富裕”两个层面,其总体性内涵主要表现在“共同”层面。除价值目标的总体性外,共同富裕还意味着全体人民共同的努力和共同的利益。共同的努力是指每个人都要凭借自己的勤劳和奋斗追求富裕生活,人人都是共同富裕的参与者。共同的利益是指共同富裕符合每一个中国人的所需所求,全体人民在奔向共同富裕的过程中结合成一个利益共同体。第五,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总体性内涵。人类想要与自然界实现和谐共生,就必须充分尊重自然系统的整体性。自然界任何要素或部分的破坏或紊乱,都会影响整个自然系统的正常运行。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系统治理,全方位、全地域、全过程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正是以总体性的方式扭转和改善整个自然生态。实践对象各自的总体性内涵展现了本质要求总体性意蕴的多层次性和丰富性,为我们开展五大文明建设提供了原则和依据。
三、本质要求的总体性思维方法
思维方法是人们在进行特定思考和认识活动时所依据的思维工具或思维手段,不同学科和领域都有自己特有的思维方法。思维方法的总体性直接源于马克思的总体性辩证法。在马克思那里,总体性辩证法强调不同事物的矛盾运动、动态发展和相互关联,是我们认识和改造世界必须遵循的哲学方法。在思考和提出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全面继承了马克思的总体性辩证法,也充分吸纳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总体观和人类最新的思维成果,把总体性思维方法进一步深化为整体性思维、协同性思维和可持续思维三个方面。
首先,本质要求体现整体性思维。整体性思维是指从事物的整体出发认识和把握该事物的思维方法。整体性思维认为,整体由部分构成但并非部分的简单相加,部分与部分之间以系统性的结构构成整体。整体性思维是总体性思维方法的重要组成部分,集中体现了后者对整体与部分关系的理解和阐释。就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而言,九个方面看似相互分离,实则构成一个有结构、有层次的整体,每个部分都在这个整体中发挥着独特作用。具体来说,第一,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构成中国式现代化的领导力量和方向保证。坚持党的领导被明确为本质要求的第一位,表明除了中国共产党,没有任何其他政治力量能够承担起领导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重任。现代化各项目标的实现需要把党的领导加以全面、系统、整体地落实,充分发挥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作用。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表明中国式现代化必须坚持社会主义基本方向,而绝不能走资本主义或其他什么主义的现代化道路。坚持社会主义的现代化,也就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旨在以人民逻辑取代资本逻辑,在充分驾驭和利用资本的基础上,推动现代化的所有成果都能由人民共享。第二,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五个方面构成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对象和目标要求。中国式现代化既追求五大文明的协调发展,也对五个领域都提出了明确的目标要求。本质要求的这五个方面表明,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对象和目标要求都是总体性的,要在现代化建设的总体历史进程中全部实现。五大文明的共同发展和全面进步又能形成合力,反过来进一步丰富中国式现代化的内涵。第三,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构成中国式现代化的全球责任和世界意义。中国式现代化要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表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与全人类的现代化之路紧密关联。中国不但不会关起门来搞现代化建设,而且会继续扩大对外开放,这既能为自身建设争取更好的国际环境,也能进一步促进全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在融入世界历史的进程中,中国式现代化还要求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为落后国家实现现代化提供了一种全新可能。
其次,本质要求体现协同性思维。协同性思维是指在同一个总体中,不同个体、不同成员借助交流和协作以达成某种共同目标时所采用的思维方法。协同性思维与整体性思维的区别在于,后者更强调整体内不同个体之间的静态关联,前者则更侧重不同个体之间的动态作用。在协同性思维的作用下,个体的劣势得以很大程度弥补,个体的优势能够更大限度发挥,从而实现总体效率的提高和价值的提升。中国式现代化本质要求的九个方面不仅构成了多层次、系统性的整体结构,而且在不同方面、不同层面都存在多样化的协同互动。以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本质要求其他方面之间的互动关系为例。第一,中国共产党领导决定中国式现代化的社会主义性质。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社会各阶层为挽救民族危亡,以不同方式探索中国的现代化道路,但只有中国共产党取得了成功。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在建设现代化的过程中始终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走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确保中国式现代化始终沿着社会主义方向不断前进。第二,中国共产党领导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目标的实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协调发展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要求有一个坚强的领导力量协调各领域的关系。一方面,党的领导清晰描绘五大文明的发展蓝图,即到2035年和21世纪中叶,五大文明建设分别达到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标准。另一方面,党的领导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推动五个领域协同发展,确保中国式现代化各项事业全面进步。第三,中国共产党领导推动中国式现代化世界意义的彰显。中国共产党不仅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党,也是为人类谋进步、为世界谋大同的党。中国共产党顺应人类进步大势,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并在此过程中创造出人类文明新形态。面对当前复杂的国际环境和严峻的各类挑战,需要有中国共产党这样先进政党的引领,以中国式现代化的力量推动世界和平与进步。协同性思维不仅体现在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其他各方面的关系上,还贯穿于本质要求的方方面面,需要在中国式现代化的未来进程中持续利用和发挥。
最后,本质要求体现可持续思维。可持续思维是指通过协调总体内各方面的关系,既满足当代人需求,又不对后代人需求产生危害的思维方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资本积累的无限制追求和对环境资源的无限制索取导致了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的不可持续性。中国式现代化作为一种可持续发展的现代化新模式,其当前发展不仅不是未来发展的限制,而且构成未来更高水平发展的基础和条件。具体说来,本质要求的可持续思维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可持续的基础是生态环境可持续。追求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与更新是可持续思维最直接的目标,任何一种现代化模式的顺利发展都离不开良好的生态和美丽的环境。中国式现代化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就是既要求人与自然平衡发展,也要求自然资源的开发与保护平衡发展,这需要在现代化建设中不断推进污染防治和保持生态系统稳定。一方面,要通过精准治污、科学治污、依法治污等方式,全面加强大气污染、水污染和土壤污染的治理;另一方面,要通过保护生物多样性,推行草原森林河流湖泊湿地休养生息,保持生态系统健康运行。第二,可持续的手段是经济发展高质量。可持续思维要求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但并未忽视经济发展的必要性。可持续思维要求的发展模式不是对抗性、破坏性的,绝不能以资源的过度消耗和环境的严重破坏为代价。中国式现代化追求高质量发展,就是要在经济发展与资源环境保护之间寻找到最佳平衡点。一方面,要通过保护自然的自我更新能力,使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能够持续为经济发展提供高质量服务;另一方面,要通过调整产业结构提高经济发展效益,以更少的资源和环境消耗获得更多的经济产出。第三,可持续的归旨是代际之间更公平。可持续思维的最终目标还要落实到人的发展,即追求不同时代的人们都能获得公平的发展机会。中国式现代化把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本质要求之一,既关注同代人在不同空间内的公平发展,也关注不同代人在不同时间中的公平发展。可持续思维坚决摒弃为了眼前利益而牺牲长远利益的发展模式,更反对“吃祖宗饭,断子孙路”。在贯彻可持续思维的基础上,中国式现代化既要求充分满足当代人的各项需求,又要求妥善兼顾后代人未来的各项需求,努力追求全人类永续发展。
〔本文注释内容略〕
原文责任编辑:王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