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2年底面世以来,短短两个月,已有近亿用户通过ChatGPT开启了自己与人工智能的一次亲密接触,或者说与智能机器的一次真正对话。
相比此前的一些智能创作工具,ChatGPT显得更加多才多艺:从公文写作到论文写作,从诗歌创作到代码编写。作为搜索引擎的一种新思维,ChatGPT也带来内容分发和知识获取模式变革的新希望。未来人们在搜索时不仅可以获得零散的基础信息,还可以获得信息的综合处理结果,某些时候也包括直接的建议、方案。在这条道路上,它的下一个目标,或许是全能智能管家。
ChatGPT的横空出世,也牵出AIGC(人工智能生成内容)这个大技术背景。而在传媒业,与AIGC异曲同工的智能媒体实践已经进行了数年,从机器写新闻、制作视频,到智能主播、算法分发。AIGC技术为智能媒体注入了更多的动力,也会从多方面对传媒业的旧有生产模式与生产机制形成夹击。面对机器在数据采集、整合与挖掘方面的高维能力,媒体与媒体人未来的价值,仍然需要回到“新闻现场”去找寻。
但AIGC不只是媒体内部的智能探索,AIGC的应用漫延到了普通人,因此,就像社交媒体一样,它也会改变媒体的外部环境。普通人在AIGC中的参与,会大大拓展AI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场景,也将激发一场全民参与的人机协同创作运动。内容以及内容生产,也会在这样的全民运动中,被赋予新的意涵。智能机器也会变成一种新的媒介,人们与它的对话、交互,也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某种意义上,AIGC将带来“转基因”式的内容生产,机器的“新基因”会催生各种奇花异草,也难免带来平庸之花与丛生杂草。虽然有人欢喜有人排斥,但内容生态的演化已经难以避免,这种变化也会波及人们的生存环境。
每一次智能机器的逼近,都让人类陷入某些困顿,但也带来一次人类反思契机。在机器面前,人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应该如何与机器相处,人究竟有什么优势?在不同阶段,我们的回答或许有所不同。面对AIGC,至少在当下,我们还可以对以下这些角色抱有信心:
人是机器的学习模板。机器的智能来自对于人类的信息、知识与思维的学习,机器的行为也是对人类行为的学习与模仿。一定程度上,人提供什么样的样板,机器就会向什么方向成长。机器也成为了人类的一面镜子。从人那里学习到的一切,也会反弹回人类。为机器做好榜样,这也是人类对自身的救赎。
人是机器的驾驭者。机器自身没有创作目标,它们的力量能否激发、在多大程度上激发,取决于人们为它设置的任务与目标。理解机器的能力与习性,并为它设置任务与方向,这仍是人要做的。人不仅需要为每一个具体的智能创作任务指明目标,更需要为人工智能的大方向导航,前者相对简单,而后者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人是机器的检修者。AIGC以人类的知识与信息为处理对象,机器虽然有一定的核查能力,但未必能识别一切谬误,产出的内容也难免漏洞累累。机器本身,也可能存在系统性偏差或偶然性失误。如果没有更强大的判断能力以及纠错能力,人最终会被机器玩得团团转。
过去,我们习惯说,人是万物的尺度,而今天,机器也成了人的尺度。面对人与机器的新关系,人能否胜任其新角色?面对机器的新“可供性”,人是借机器释放自己的创造力还是靠机器作弊或躺平?这些都是衡量人的新标尺。进一步,人在哪些方面可以被机器所取代,在哪些方面的特质永远不会被机器拥有,更是衡量人类的本质的关键尺度,但对这种尺度的认识,我们才刚刚开始。
但最终,人仍然是衡量机器的尺度。在人机共同前行的征途中,人的健全、自由发展,人类的共同进步,应该始终是为机器导航的核心准则。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