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文学的空间理论或空间批评尚处于探索阶段，诸多思想杂糅并置，缺少较为系统的理论体系建构。国内的空间叙事研究还处于起始阶段，还存在很多不足，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有待于挖掘。作为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的研究成果，邓颖玲教授所著的《二十世纪英美小说的空间诗学研究》一书，根据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和文艺美学思想，从空间诗学的角度对20世纪英美小说创作中的空间意识和空间化思维模式进行了本体性的探究。该专著通过对著名英美作家的鸿篇巨制的重复阅读，建构了小说批评中具有普适性的空间诗学范畴，丰富了中国外国文学研究的空间叙事话语体系。

　　专著首先对文学中的“时间”和“空间”概念进行了综述，在以巴赫金的时空理论、弗兰克的空间形式理论和中国文论中的空间思想基础上，提出了小说空间涵盖小说文本的物态空间、小说虚构的地理空间和小说叙事的形式空间的新范畴。这三种空间形式相互影响和作用，共同构成了小说的空间叙事体系。专著第二章对小说中的地理空间进行了定义和论述。空间不再局限于确定性的现实地理概念，更是一种价值系统，具有隐喻意义。小说中的文化地理空间，是客观再现与主观表现对立统一的审美空间，是对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与人物存在方式进行的艺术化和秩序化的建构。专著的第三和第四章从叙事学层面，探讨20世纪英美小说中的形式化空间书写和蕴含的空间诗性品质，以及空间叙事所带来的复调与对话效果。20世纪英美小说的叙事结构从时间转移到了空间。空间形式的引入对既有小说观念和秩序形成了冲击，引发了小说内部生态的变革，更能体现现实生活的容量和密度。将空间性思考引入文学研究领域，建构起一种关于文学的空间理论或空间批评，实现空间化与时间化的辩证统一是该书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所在。

　　该专著的研究无疑开拓了中国外国文学的空间叙事研究新领域，对完整、系统的小说空间诗学研究提供了可借鉴的蓝本。通过对专著进行整体性的阅读发现，空间概念的本体论概述、空间诗学体系的构建以及与西方叙事学理论的平等对话是该书最重要的理论创新，也标志着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在建构自主的文学批评知识体系方面取得了新成就。

　一、空间概念的本体论概述

　　空间作为小说的一个主要因素，在推动情节发展和人物形塑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空间图景的物理特性和诗学特征已成为文学研究的新主题。邓颖玲教授的著作视角宽广，回溯了20世纪英美小说的叙事传统与创新之间的联系，适时地对英美小说中的空间转向和空间书写进行了梳理，指出西方现代主义以来的社会背景及哲学、物理学等科学技术的发展为小说的空间化实践提供了理念启迪。该著作重要的理论贡献之一就是对指涉广泛的空间概念进行了界定。空间不单是传统研究中固化的城市、乡村、建筑等物理空间，节日、习俗等文化空间，以及感知、思维、情绪等心理空间，更是一种动态的建构，一种抽象的叙事策略和表现手段。在文学创作中，空间的本质是作者处理文本的一种方式。小说中的空间是一种知觉空间、话语空间和读者的接受空间，是由作者的艺术想象和读者互动共同构建起的一种虚幻空间，具有符号化、能动性和艺术性等特征。

　　二、诗学视野下小说中的空间图景与人文精神

　　诗学在广义上是一种揭示文本与历史文化和阐释接受之间复杂性的可能性途径。空间诗学是研究小说何以通过象征性、隐喻性和共时性的叙述语言，来建构空间性的品质特征，以表现现代人的精神活动。20世纪的小说家们大量运用缺乏逻辑性与连贯性的内心独白、自由联想、含有特殊意义的象征和意象、令人捉摸不定的梦幻与暗示等手法来表达现代人的精神活动。这些现代主义作家通过主题的重复叠加、碎片、记忆叙事等原则改变了传统小说情节发展自然时间流程，更加侧重多样形象感知等信息传递。

　　小说是形式与意义一体性的艺术形式。小说形式诗学的出发点就是寻求使小说组织成统一体的文本内部的那些形式化的诗学机制，其最终目的是通过标新立异的形式结构和叙事技巧来呈现人物内心和现实世界的真实。因而，小说叙事的形式化空间具有某种“超本文”性质，跨越文体局限，建构多层次立体化开放性的审美空间。小说作为一种记录人生经验、书写社会感受的形式，在本质上就具有空间属性，作家在塑造不同形态的空间同时，灌注了文化隐喻和人文精神。这种形式与意义的统一，赋予了小说作为具有审美意义和诗意栖居的地域场所的文学功能。

三、外国文学研究的中国叙事话语建构

　　邓颖玲教授以中国文论中的意象研究为主线，将诗歌中的意象手法迁移和渗透到小说创作和研究的领域，提出这种审美重心的转移和变化导致了现代小说的诗化倾向。她从空间诗学的角度，探寻了20世纪英美小说的美学意义、社会意义以及精神属性等方面具有文学本体价值的意义，为沟通现代英美小说的形式研究与人文研究提供了一种整合思路，与国外空间叙事理论形成了一种对话。

　　“空间转向”已成为当代学术思想前沿发展的重要标志，蕴含着哲学思维范式的嬗变与文艺学美学的理论概念的焦点转移，为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视域和问题框架。作者在对20世纪英美小说文本进行深入的文本细读的基础上，用宏阔的知识视野探究了小说的空间诗学生成机制，揭示了当代英美小说家以空间来推动小说的叙事进程，传递人类普遍审美经验的文学实验。作为国内第一部深入系统研究20世纪英美小说空间诗学的专著，专著对英美小说的空间叙事研究趋势具有一定的前瞻性，为国内学者拓展英美文学的空间叙事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借鉴，是提升我国外国文学叙事研究话语体系国际影响力的又一力作。

　　（作者单位：昆明理工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